“甜而不膩，果然是上等的佳品?！?/p>

姜杳小口吃著，壓下喉間泛起的陣陣酸水。

宋婉柔欣慰地點點頭，正說再勸她品嘗下別的，外間有個丫鬟跑進來說道。

“夫人，首飾行的金掌柜送來了一套鎏金頭面，奴婢不敢私自做主，請夫人移步主院驗收?！?/p>

宋婉柔擰眉。

“我近日未曾訂做什么首飾頭面，你確定他沒送錯？”

“掌柜言明是侯府的單?！?/p>

丫鬟十分篤定道：“或許是老夫人為過兩日宴請所購也說不準，還請夫人定奪?！?/p>

聽聞北境將士近期要面圣述職，不日將抵達上京。

裴輕衍特意交代設宴款待，這事她自然也是知道的。

“好吧?！?/p>

宋婉柔點點頭。

轉而又對姜杳笑道。

“你且安心在這里住著，有什么需要盡管吩咐下人去添置。”

話音未落，一個身著藕荷色比甲的小丫鬟碎步上前，規(guī)規(guī)矩矩地福身行禮。

"奴婢翠娥，見過姜姑娘。"

姜杳也依著她的樣子，站起身來對宋婉柔行禮。

“姜杳自知言行粗鄙，可能不習慣下人服侍?！?/p>

宋婉柔立刻打斷她的話。

“翠娥是家生子，最是懂事，你初來乍到，總要有人幫著熟悉侯府的規(guī)矩，畢竟...”

她意味深長地補了句："來日方長嘛。"

姜杳不好再推拒，怯生生地應了聲。

“是，多謝夫人體恤?！?/p>

宋婉柔走后，姜杳夜支開翠娥。

直到確認院里只剩她一人，才撲向廊下的老梅樹旁，劇烈嘔吐起來。

眼前陣陣發(fā)黑間，她恍惚又聞到那股混雜著泔水與血腥的惡臭——

畜生肆意的凌辱與女人慘叫交織，那些拼命想要遺忘的記憶此刻活了過來，化作無數(shù)只漆黑的手，試圖將她再一次拖入恐懼的深淵。

姜杳雙手抱膝，將自己縮成一團，喉間溢出幼獸般的嗚咽。

“母親，母親，我怕...”

——

宋婉柔扶著丫鬟的手邁進前廳時，金縷閣的掌柜已躬身候了多時。

仔細查驗一遍過后，點頭道。

“的確是好東西，只是…”

她聲音仍帶三分笑意，眼角卻已凝了霜。

“只是不知老夫人是何時定的這套頭面，為何沒人報我知曉？侯府如今是我掌著對牌，日后若人人都學這般記賬，那這中饋還如何管得？”

金掌柜聞言連忙解釋。

“回夫人的話，此物是月前侯爺親自來選訂的，已經(jīng)付過錢了?！?/p>

“本應制成后通報侯爺派人來取，可因著用料極為貴重，為免有閃失，小的這才一做好就送了過來?！?/p>

說著他悄悄抬眼，對上宋婉柔微慍的目光，頓時又矮了三分。

“而且老夫人向來喜素凈，這累絲嵌寶的工藝又最是挑人，倒是與夫人明艷雍容的氣度更為相稱?！?/p>

指尖在錦盒上輕輕一頓，半晌宋婉柔才緩和了語氣。

“那便有勞掌柜了?！?/p>

待金掌柜走后，孫嬤嬤看著首飾匣子，湊在宋婉柔身邊恭維。

“侯爺這般冷情的性子竟親自挑選首飾，可見對夫人情深義重。”

宋婉柔唇角微揚，剛要開口，目光卻忽地凝在錦匣一角——

“啪！”

她猛地掀翻錦匣，赤金點翠的頭面嘩啦散落一地。

“夫人息怒！是老奴多嘴...”

孫嬤嬤慌忙跪下，卻也在拾起那枚閃著細碎光芒的魚鱗鈿時，指尖也猛地一顫。

夫人自幼對魚鮮過敏，莫說佩戴魚鱗飾物，便是膳房烹魚時為免聞到那腥氣，都會繞路而行。

此事侯府上下皆知，侯爺又豈會不曉？

“好...好得很?！?/p>

宋婉柔的聲音輕得發(fā)飄。

回想起裴輕衍剛回京時，就有消息說他在北境藏了個女人。

當時她還不信，可現(xiàn)在...

“孫嬤嬤，去書房將侯爺?shù)乃綆熨~冊拿來?！?/p>

宋婉柔雙眼透出怨毒的光。

“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如外界傳聞的那樣，要金屋藏嬌?！?/p>

——

北境將士們入京，因此近幾日上京城的街頭十分熱鬧。

姜杳也趁此機會，將自制的藥草拿到集市上兜售。

只是還沒賣出幾份，一道渾厚嗓音突然破開嘈雜。

“這不是姜軍醫(yī)嗎？難怪多日尋你不到，竟是進京來了？”

聞言姜杳暗自勾了勾唇角，而后揚起個驚喜交加的明艷笑臉。

“原來是孫副將，好巧?！?/p>

侯府設宴犒勞邊關眾將，姜杳也被孫淮，郭禮等幾人拉著來到聚賢樓。

寒暄了一陣，就有人算著時辰著急道。

“主帥跟副將進宮面圣怎么還不回來，我老早就饞這聚賢樓的三更燒了，據(jù)說一口下肚，寒氣全無，能在北境的雪地里，光著身子跑一個來回！”

孫淮聞言立刻踹了他一腳。

“姜軍醫(yī)還在這里，你沒皮沒臉地瞎說什么！”

那人被踹了也不惱，仍然嬉皮笑臉道。

“怕什么，姜軍醫(yī)又不是外人~”

說完他又改口道：“不對不對，現(xiàn)在應該叫嫂子了！”

眾將又是一陣起哄。

姜杳姣好的臉上，泛起潮紅。

“侯爺重義寬厚，不忍見姜杳孤零這才多有照顧，但我們之間并無其他，還請諸位將軍莫要再如此稱呼，打趣姜杳了?！?/p>

話音剛落，身后就傳來穩(wěn)健的腳步聲。

緊接著裴輕衍低沉的嗓音灌耳，語氣比那夜風還涼了幾分。

“的確不該這么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