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燒不退，加重了傷口的感染。

我能感覺到有黏膩的膿液從紗布下滲出，帶著一股腐爛的氣味。

又痛又癢。

但我強(qiáng)忍著，一聲都沒有吭。

我不想再發(fā)出任何聲音，打擾樓下那一家的幸福。

半夜，我聽到閣樓的門外有輕微的腳步聲。

腳步聲在門口停了下來。

是媽媽。

她透過門縫，偷偷地看著我。

在黑暗中，我能感覺到她的視線落在我身上，帶著一絲不忍和掙扎。

她就那樣站了很久，最后，還是一聲嘆息。

她終究沒有開門。

“思思，再忍一忍?！?/p>

她的聲音從門縫里飄進(jìn)來，帶著哭腔和哀求。

“是媽媽對不起你，可媽媽真的沒有辦法?！?/p>

“等他們結(jié)了婚，一切都會好起來的?！?/p>

她從門縫下塞進(jìn)來幾片止痛藥和一包干硬的面包。

“餓了就吃點(diǎn)，別跟自己過不去?！?/p>

然后，腳步聲就匆匆離開了。

我沒有去撿地上的東西。

我只是靜靜地躺著，看著天花板上那個小小的窗戶，外面一片漆黑。

幾天后，我聽到樓下傳來一陣歡呼。

哥哥的婚事徹底敲定了下來。

全家人都欣喜若狂。

我聽到爸爸在打電話，興奮地向親戚宣布這個好消息。

“對，就定在下個月十五號，酒店都訂好了，是個好日子！”

十五號。

我的心一片冰冷。

因?yàn)獒t(yī)生斷言，我活不過十四號的午夜。

他們終于把我從閣樓放了出來。

媽媽和爸爸一起，幫我進(jìn)行了一次全身擦洗，換上了干凈的衣服。

爸爸從藥箱里翻出了一支針劑。

是最后一支抗生素了。

“家里就剩這一支了，放著也是浪費(fèi)?！?/p>

他看著我，面無表情地說，象是在談?wù)撘患o關(guān)緊要的物品。

“給你用了吧，也讓你走得體面點(diǎn)?！?/p>

哥哥默默地接過了那支抗生素。

他拆開包裝，熟練地將藥水吸入針管。

他親自為我注射，動作是我從小到大最熟悉的。

他曾經(jīng)就是用這雙手，無數(shù)次為我注射救命的藥劑，每一次都小心翼翼。

可現(xiàn)在，他的眼神卻無比陌生，陌生到讓我心寒。

針頭刺入皮膚，冰涼的藥液緩緩?fù)迫胛业纳眢w。

打完針，全家人陪我吃了最后一頓飯。

飯桌上，媽媽不停地給我夾菜，把我的碗堆得像小山一樣高。

“思思，多吃點(diǎn)，這是你最愛吃的紅燒肉?！?/p>

爸爸也難得地開了口：“吃飽了好上路?！?/p>

話說出口他才發(fā)覺不對，尷尬地閉上了嘴。

哥哥全程低著頭，一言不發(fā)。

一頓飯吃得無比壓抑。

最后，媽媽看著我，眼淚又流了下來。

“思思，下輩子，別再遇上我們了?！?/p>

她哽咽著說。

這大概是他們對我最后的，也是最殘忍的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