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只剩下壓抑過后的、斷斷續(xù)續(xù)的抽泣聲。

夜歡沒有立刻說話。

他轉(zhuǎn)身，從吧臺下抽出一包未開封的紙巾，又接了一杯溫水，走過去，輕輕放在蘇清身邊的地毯上。

動作很輕，像怕驚擾到一只剛剛停止悲鳴的雛鳥。

終于，哭聲徹底停歇。

空氣里彌漫著一種宣泄過后的、奇異的平靜。

蘇清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起頭，眼眶和鼻尖都是通紅的，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兔子。

她拿起紙巾，胡亂地擦著臉上的淚痕。

“謝謝你......”

她的聲音還帶著濃重的鼻音，有些沙啞，卻前所未有的清澈。

“真的，謝謝你?！?/p>

蘇清抬起頭，認真地看著夜歡，那雙被淚水洗過的眼睛里，有一種如釋重負的光。

夜歡咧嘴笑了笑，沒有說話，而是大大地比了個贊

蘇清也忍不住破涕為笑，雖然笑容還帶著點狼狽。

“那個......該怎么付錢？”

她拿出手機，點開了付款碼，臉上帶著一絲窘迫。

“我......我今天出來的急，身上現(xiàn)金不多，手機里也......”

夜歡瞥了一眼她屏幕上那個小小的二維碼，沒有去掃。

“這樣吧。”

他拿出自己的手機，點開了微信。

“先加個聯(lián)系方式，以后方便預(yù)約?！?/p>

他的語氣坦然，仿佛這才是最順理成章的流程。

蘇清愣了一下，隨即反應(yīng)過來，連忙手忙腳亂地點開自己的二維碼。

“滴”的一聲輕響。

好友申請發(fā)送成功。

夜歡看著屏幕上那個灰色的兔子頭像，和“清清”兩個字，通過了申請。

“加上了?！?/p>

“嗯......”

蘇清小聲回答，然后將手機里僅剩的三百多塊錢全部轉(zhuǎn)了過去。

但夜歡沒有收。

他點了退還，然后從服務(wù)價目表上指了指那個最低的套餐。

“按這個付就行，一小時88。”

“不行！”蘇清立刻搖頭，態(tài)度很堅決。

“你幫了我這么大的忙，按摩，還有陪我玩......這些根本不夠！”

“夠了?！币箽g打斷了她，“錢就算了，不過我可有個附加條件。”

蘇清的動作停住，好奇地看著他。

夜歡的臉上，露出一個有些不好意思，又帶著點真誠的笑容，那是一種同類之間才能看懂的，屬于宅男的趣味。

“你cos三笠這么專業(yè)，什么時候有空，cos個《刀劍神域》的亞絲娜給我看看唄？我超喜歡那個角色的！”

他看著蘇清的眼睛，語氣里沒有絲毫的輕佻，只有純粹的欣賞。

“這個，就當(dāng)是今天的附加服務(wù)費了?！?/p>

轟的一下。

一股熱氣直沖蘇清的臉頰，但同時雙眼也泛起點點星光。

她沒想到對方會提出這樣一個要求。

這句夸獎，和她過去聽到的任何一句都不一樣。

別人看到她的cos，會說“小姐姐你真漂亮”，“身材真好”。

可他說的是“你cos得真專業(yè)”。

他沒有把她當(dāng)成一個穿著奇裝異服的漂亮女孩，而是看到了她在這份熱愛上付出的技術(shù)與心血。

他甚至，提出了一個具體的、她自己也無比喜愛的角色。

亞絲娜，閃光的亞絲娜。

那是多少人的白月光，也是她曾經(jīng)最想挑戰(zhàn)，卻又因為種種原因遲遲未能實現(xiàn)的角色。

這一刻，她感覺到自己的愛好，被真正地看見了，被尊重了。

心臟不爭氣地狂跳起來。

蘇清用力地點了點頭，那雙剛剛恢復(fù)光彩的眼睛里，仿佛有星辰在閃爍。

她用盡全身力氣，輕聲，卻無比堅定地回答。

“好！”

——

初夏的夜風(fēng)，緩緩吹散燥熱的思緒。

“哼↗哼↘哼哼哼↗......“

蘇清快活地哼著小曲，腳步輕快得仿佛要飄起來。

空曠的街道上，路燈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全世界仿佛只剩下她一個人，再也沒有導(dǎo)師苛責(zé)的目光，沒有同伴抱怨的聲音，沒有那令人窒息的壓力。

世界平時有太多人，所以也有了太多各種各樣的評價，以至于到最后，自己最初是什么樣子也忘了。

或許只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才會重新開始思考，自己究竟是怎樣一個人？自己究竟想要去做什么？

這樣想來，熬夜或許不全是壞處......

蘇清這樣想著。

隨后，她從口袋里拿出手機，屏幕的光映亮了她小巧的臉。

聊天界面上，那個名叫“夜歡”的聊天欄，正靜靜地躺在置頂處。

她腦海里反復(fù)回響著那句話。

“cos三笠這么專業(yè)?！?/p>

“cos個亞絲娜給我看看唄？”

蘇清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揚起一抹燦爛的弧度。

在那身帥氣的制服之下，他看見了她為了還原道具而熬過的夜，為了一個妝容反復(fù)練習(xí)的痕跡。

也看見了她藏在所有偽裝之下，那份滾燙而純粹的、真正的熱愛。

這份被“看見”的感覺，比任何物質(zhì)上的報酬都更能填滿她空洞的心。

她開始期待，無比地期待。

期待著當(dāng)自己真正化身為那位“閃光”，出現(xiàn)在那家小小的陪玩店里時，那個叫夜歡的男人，會露出怎樣驚喜的表情。

那一定，會很有趣。

想到這里，蘇清停下腳步，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

她飛快地在屏幕上敲下一行字，發(fā)送了過去。

“我明天還要來，就88，不許漲價哦！(吐舌頭）”

消息的末尾，還俏皮地跟上了一個吐舌頭的表情。

幾乎是下一秒，手機就震動了一下。

夜歡的回復(fù)彈了出來。

“隨時都行！下次還帶你吃雞！”

蘇清捂著嘴輕笑起來，隨后又發(fā)送一條消息。

“只是亞絲娜可能沒有那么快，這樣你能接受嗎？（doge)"

“那你還有啥cos服你就穿啥！以我的閱歷肯定全都看過！”

“六花，麻衣，玉子，你選個?！?/p>

“還用選嗎？麻衣?。∥乙门砂娴模╠oge）”

蘇清雙手攥緊手機，心跳不知覺的快了起來。

嘴角也微微勾起，雙眸映滿璀璨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