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媽媽很愛鄰居家的小孩。

她會在我的生日當(dāng)天，買一個大大的蛋糕給隔壁小孩子們。

說：“這個寶寶今天兩歲十一個月二十二天了，這個寶寶五歲八個月十天了……”

而我，只能在漆黑的閣樓里聽著他們的歡聲笑語，餓著肚皮。

一歲那年，鄰居姐姐半夜生病，媽媽冒著大雨也要跟去醫(yī)院陪護(hù)。

還不太會走路的我，打翻了暖水壺，就那樣渾身水泡地在冰冷的地板上躺了一夜。

三歲那年，鄰居哥哥把我?guī)ズ舆?，在我失足差點淹死的時候，他早早跑回了家。

警察叔叔抱著瑟瑟發(fā)抖的我回家時，我正看見媽媽，在細(xì)心地給哥哥擦拭被泥土蹭臟的褲腳。

五歲那年，我被地震埋在廢墟下面，媽媽循著哭聲，摸索著把一個不認(rèn)識的小孩抱進(jìn)懷里。

“阿姨在這里，別怕?！?/p>

可是我明明就在旁邊，聲音都已經(jīng)哭得嘶啞。

我的媽媽好像愛很多人，但她唯獨不愛我。

可是媽媽，為什么我死之后，你會哭得這么傷心呢？

……

“媽媽，我考試考了滿分，老師還給了我獎勵?！?/p>

我小小的手里捧著一支鉛筆，仰頭期待地看著媽媽。

鄰居阿姨家四歲的妹妹在幼兒園得了一朵小紅花，媽媽高興地夸了她很久。

媽媽喜歡聰明的孩子，我想。

于是我熬夜努力學(xué)習(xí)，終于變成了媽媽喜歡的聰明小孩。

可是我舉得手都酸了，媽媽都沒有看我一眼。

“媽媽……”我伸出手，小心翼翼拉了拉媽媽的衣角。

她不耐煩地拍開我，手里縫衣服的銀針，在我細(xì)嫩的手臂上劃出一道長長的血痕。

媽媽先是愣了一下，轉(zhuǎn)而責(zé)怪我為什么不懂事要來打擾她。

我下意識把手藏在背后，努力忍住眼淚。

“媽媽，我一點也不疼?！?/p>

因為媽媽說，搗亂的孩子最討厭了。

我不想媽媽討厭我。

可是我還是想媽媽能夸夸我，于是我又把鉛筆遞到媽媽面前。

只是這次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媽媽就被隔壁笑笑姐姐的的哭聲吸引走了。

媽媽走得很著急，連我摔在地上了都沒發(fā)現(xiàn)。

手心被摔得有點疼，但我還是跟了過去。

原來是笑笑姐姐這次考試沒及格，被老師批評了。

笑笑姐姐哭得很傷心，她的爸爸和媽媽正在手忙腳亂安慰她。

我的媽媽也把她抱進(jìn)懷里，“我們笑笑這么聰明，一次考試證明不了什么?！?/p>

我趴在門縫里，小小的腦袋開始思考，媽媽為什么從來不對我說：我們。

笑笑姐姐抽噎著，“可是其他小朋友都有獎勵，就我沒有?！?/p>

媽媽聽了二話不說，從我手里抓過鉛筆就放到笑笑姐姐面前。

“你也有獎勵了。”

“那妹妹呢？”

“她太不懂事了，明知道你沒考好還炫耀，就當(dāng)是給她的懲罰吧?！?/p>

我低頭看著空蕩蕩的手心，指尖還殘留著媽媽手指滑過的余溫。

但轉(zhuǎn)瞬即逝。

我很想問媽媽，為什么姐姐考得很差會有爸爸媽媽的安慰。

而我明明得了滿分，卻還要給我懲罰。

但是我不敢。

媽媽會罵我自私，罵我和我那個死鬼爸爸一樣。

小時候，我生了很嚴(yán)重的病，高燒到身上很燙很燙。

媽媽抱著我著急地往醫(yī)院跑，卻在半路遇上了剛搬來的鄰居家小孩。

她一個人蹲在路邊哭泣，說家里沒人，她害怕。

我們甚至只見過她一面，連名字都不知道。

媽媽當(dāng)即就丟下了我，把她抱進(jìn)懷里。

我因為太難受，拉著媽媽的褲腿求抱。

她卻冷下了臉。

“你這孩子怎么這么沒良心，和你那……”

媽媽說完停頓，看向我的眼神復(fù)雜。

“你真是太自私了。”

高燒讓我的腦子變得很遲鈍。

連眼淚都慢了半拍。

我想不明白，明明剛剛還很害怕我出事的媽媽，為什么突然就不在意我了。

可是媽媽，我那時候也才兩歲啊。

媽媽總是把我的東西給別的小朋友。

我在幼兒園給她做的母親節(jié)鮮花，我攢錢給她買的發(fā)卡。

就連她第一次給我買的，我最喜歡的生日禮物，媽媽也送給了他們。

我有點生媽媽的氣。

所以，我決定離家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