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不見她的心聲，但我?guī)缀跄軓乃齽×翌澏兜慕廾?，讀出她內(nèi)心的混亂。

“怎么，想不明白？”

我湊近她，溫熱的呼吸噴在她的耳廓上，語氣卻冰冷如霜，

“你的主子，已經(jīng)把你當成了一枚棄子?！?/p>

她猛地掙扎了一下。

“我沒有主子！”

她終于開口，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的顫抖。

“是嗎？”

我嗤笑一聲，松開了她的手腕。

我轉(zhuǎn)身，背對著她，走到亭邊，用手撐著冰冷的石柱，裝作因為失血而有些站立不穩(wěn)的樣子。

我將我毫無防備的后背，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了她的面前。

這是我最后的，也是最危險的試探。

如果她真的是靖王的人，此刻，就是她反戈一擊，向我表露忠心的最好機會。

如果她不是......那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是誰的人。

身后，是長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能感覺到她的目光，像芒刺一樣扎在我的背上。

左臂的傷口火辣辣地疼，鮮血順著我的指尖，一滴滴砸在地上，發(fā)出輕微的聲響。

終于，我聽到了輕微的腳步聲。

她朝我走過來了。

我握著劍柄的手，指節(jié)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一陣衣料摩擦的聲音響起，接著，一股清冽的梅香混雜著淡淡的藥草味，縈繞在我鼻尖。

我感覺到一塊柔軟的布料，覆上了我手臂的傷口。

我猛地回頭。

是她。

她不知何時走到了我的身邊，正低著頭，小心翼翼地從自己的裙擺上撕下一塊干凈的布條，然后笨拙地、卻又異常專注地為我包扎傷口。

月光下，她的側(cè)臉柔和靜美，長長的睫毛上，似乎還掛著未干的血珠。

那副模樣，竟讓我有一瞬間的恍惚。

“你......”我剛一開口，她卻抬起頭，對我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她指了指亭外的黑暗，眼神里充滿了警惕。

我明白了。

她擔心還有敵人。

此刻的她，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和我站在同一陣線的、脆弱的盟友。

若非我深知她來歷不明，恐怕真的會為這一刻的溫情所動。

她為我打好了一個歪歪扭扭的結(jié)，然后退后一步，輕聲說：“公子，這里不安全，我們先回屋吧?！?/p>

她的聲音里，帶著一絲真切的擔憂。

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

我收劍入鞘，任由她攙扶著我的手臂，一步步走回主院的臥房。

這一路，我故意將大半的重量都壓在她身上，表現(xiàn)得虛弱至極。

她咬著牙，纖細的身體幾乎要支撐不住，卻始終沒有放手。

進了臥房，她將我扶到床邊的軟榻上半躺下，又轉(zhuǎn)身去倒茶。

機會來了。

我閉上眼，調(diào)整著呼吸，全身的肌肉卻都繃緊到了極致，準備迎接那致命的一擊。

她端著茶杯走回來，在我身邊蹲下，柔聲說：“公子，喝口熱水暖暖身子吧?！?/p>

我緩緩睜開眼。

她正仰著頭看我，一雙眸子在燭光下亮得驚人。

我們之間的距離，不足一臂。

在這個距離，她甚至不需要武器，只要一支發(fā)簪，就能刺穿我的喉嚨。

我看著她，緩緩地、慢慢地，朝她遞來的茶杯伸出了手。

就在我的指尖即將觸碰到茶杯的那一瞬——

變故陡生！

她眼中那偽裝出來的溫順和擔憂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火山爆發(fā)般的、刻骨的仇恨！

她根本不是去端茶！

那聲清脆的瓷器落地聲，是她故意制造的假象！

她右手不知何時已經(jīng)握住了一支從發(fā)髻中抽出的、閃著幽藍寒光的銀簪，用盡全身的力氣，毫不猶豫地，狠狠刺向我的心臟！

這才是真正的她！

圖窮匕見！

我瞳孔驟縮，但一切早已在我的預料之中。

我身體猛地后仰，同時右手一把抓住了她持簪的手腕！

銀簪的尖端，離我的胸口，不過半寸。

那淬毒的寒氣，幾乎已經(jīng)刺透了我的衣衫。

“為什么？”

我死死地扣著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讓她的骨頭都發(fā)出了不堪重負的呻吟。

我看著她那雙瞬間變得通紅的、充滿滔天恨意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問。

她凄然一笑，淚水奪眶而出，聲音里是化不開的血海深仇：

“暴君！你殺我林家滿門，血債，當以血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