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手中那件喜服，在燭光下紅得刺眼。

水仙指尖發(fā)冷，沒有去接。

那并非什么正經(jīng)嫁衣，輕薄的紅色綃紗層層疊疊，卻透得能窺見內(nèi)里，金線繡著繁復的纏枝花紋，只要燈燭一照便勾勒出曖昧的輪廓。

與其說是喜服，不如說是用于取悅男人的工具。

“將軍吩咐，請姑娘即刻換上。”婢女的聲音毫無波瀾，顯然是習慣了這類差事。

水仙的心沉入谷底，她明白了。

沈戮不僅要她退讓，還要在她心口插上一把刀。

讓她穿著這身衣裳，去伺候別的男人。用她最后一點利用價值，為他鋪路。

從前，為了他，她什么都可以做。

在那些觥籌交錯的宴席上，在那些隱秘的廂房里，她用自己的身體乃至尊嚴，為他籠絡過權(quán)貴，套取過情報，平息過爭端。

那時她以為，這是他們并肩作戰(zhàn)的方式，是通往未來必須經(jīng)歷的黑暗。

“我不穿，你拿回去。”

婢女面露難色，正要再勸，門外傳來沉穩(wěn)的腳步聲。

沈戮推門而入。

目光掠過床上收拾好的行囊，最后落在水仙倔強的臉上。

他揮退了婢女，拾起那件紅色喜服走到她面前。

“怎么了？”

他的語氣聽不出喜怒，甚至帶著一絲慣常的的溫和。

“不過是去陪趙大人喝杯酒。他偏好紅色，你穿上這個，會順利很多?！?/p>

水仙別開臉，她忍著淚，不去看沈戮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

“我不去。”

沈戮低笑一聲。

伸手想去撫她的臉頰，卻被水仙側(cè)頭躲開。

他的手頓在半空，隨即自然地放下語氣依舊帶著誘哄。

“聽話，水仙。你知道趙大人手下的漕運對我們多重要。只是喝喝酒，探探他的口風。做完這一次，我在城南給你置辦一處宅院，你不是一直想要個安穩(wěn)的家嗎？我答應你，到時候......多陪陪你?！?/p>

多陪陪你。

若是從前，聽到他肯給她一個家，甚至承諾陪伴，她大概會欣喜若狂，再多的委屈也能咽下。

他一邊為玉清修建道觀，許她正妻之位，期待他們共同的孩子。

一邊卻用一個小小的宅院和虛無的陪伴，哄騙她一次又一次。

他把她當成了什么？

水仙抬起眼，直視著沈戮，曾經(jīng)蘊滿愛意和溫順的眸子里第一次有了反抗的情緒。

她看著這個她愛了七年，為之付出一切的男人是如此陌生。

“可你答應過我，這個月與我成親......”

她的淚落下，抬眼望他的時候帶著些期盼。

他卻笑了。

“乖，水仙，替我做成這件事，我會送你一個意想不到的驚喜?！?/p>

他半誘哄的姿態(tài)輕輕捧著她的臉親吻下去。

“我可以替你完成這件事，你答應我一個條件?！?/p>

“只要不是與你成親或者傷害到玉清的事情，任何條件我都能答應你?！?/p>

她苦澀一笑。

當然不是。

她只是想要徹底離開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