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渾身都涼透了。

林以棠別過臉，“知衍的父親剛走，他現(xiàn)在情緒不穩(wěn)定，總擔(dān)心這個孩子會影響他以后的生活。你也知道，知衍沒了父親，我不能再讓他受委屈，這個孩子，不該在這個時候出生?！?/p>

周肆然猛地抬頭，眼底滿是不敢置信，聲音發(fā)顫，“林以棠，你說什么？這也是你的孩子！

“你忘了嗎？”林以棠突然笑出聲，“十六歲那年，是我把你從死神的手里救出來，自己成了植物人。我昏迷不醒的時候是你跪在雪地里求藥，說只要我能夠醒過來，你用命來抵都可以，你現(xiàn)在告訴我，我的孩子不該出生？”

他不會忘記當(dāng)年他在ICU醒來時，林以棠也是這樣握著他的手說：“等你好些了，我們就去民政局，我要把我們的名字要寫在同一張紙上。”

如今什么都一樣，只是初衷已經(jīng)不同了。

林以棠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別提當(dāng)年！若不是為了救你，知衍父親不會積勞成疾！他替父親承擔(dān)了所有，陪了我六年，替你盡了六年的本分，我欠他的，必須用一輩子還！”

她拿起筆，遞到周肆然面前，“我已經(jīng)給你那么多的愛了，你還不滿足嗎？知衍從來沒有抱怨過你的存在?！?/p>

林以棠的聲音里帶著疲憊，仿佛他在無理取鬧一般。

“這個孩子要是生下來，知衍會覺得我偏心，他已經(jīng)失去父親了，我不能再讓他覺得我不愛他。”

周肆然看著她，突然想起幾個月前她知道懷孕后的欣喜。

那時她眼里的愛意，藏都藏不住。

周肆然定定地看著她，眼底的光一點(diǎn)點(diǎn)熄滅，“我簽。”

簽完后，他看著林以棠轉(zhuǎn)身就上了停在門口的車。

沈知衍坐在副駕正沖他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他低下頭，保險柜的鑰匙在掌心焐得發(fā)熱。

確定他們走后，周肆然來到早早就準(zhǔn)備的保險柜前。

這是他當(dāng)年被逼離開林以棠前的準(zhǔn)備。

只是當(dāng)時她像瘋了一樣滿城找他，甚至以死相逼。

無奈他的族老只好把他接回來。

命運(yùn)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終究還是回到了這里。

他顫抖著打開柜門。

里面是整整一沓的現(xiàn)金，還有一張新的身份證。

他把東西塞進(jìn)背包，剛要轉(zhuǎn)身后頸突然一痛。

再醒來時，他被綁在廢棄碼頭的吊橋下，腳踝纏著浸了柴油的麻繩，繩子另一端系在銹穿的鐵鉤上。

沈知衍手里捏著把刀，臉上露出病態(tài)的笑，“你說她看到你掉下去，會不會哭？”

海浪拍打著礁石，濺起的水花打濕了周肆然的褲腳。

他看見林以棠的車趕來。

她跳下車，眼底的驚慌是他從未見過的。

“知衍！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

林以棠的聲音被浪濤吞沒，她想沖過來，卻被沈知衍用刀抵住自己的脖子攔住。

“你選他還是選我？”

沈知衍的刀尖劃破皮膚，血珠混著雨水往下滴，“為什么你還要我簽離婚協(xié)議？明明你說了愛我的，是不是只有他死了，你才會安心待在我身邊？”

周肆然看著林以棠的目光在他和沈知衍之間掙扎，突然笑了。

他想起六年前，她跪在玉祁山的雪地里，只想著不會讓她有事。

“林以棠，別選了?！?/p>

他的聲音輕得像羽毛，“既然你一直說我欠他，那用我這條命還，夠不夠？”

下一秒，綁著她的麻繩被他掙脫。

斷裂的脆響混著林以棠的嘶喊。

周肆然墜入海水的瞬間，看見她瘋了一樣縱身躍入浪濤。

“是他自己掙斷的！不是我弄的。”沈知衍又哭又鬧，一直念叨著與他無關(guān)，像個瘋子一樣。

冰冷的海水涌進(jìn)周肆然的鼻腔。

他解開了藏在袖口的刀片，割斷了手腕上的束縛后順著暗流往遠(yuǎn)處游。

身后是林以棠絕望的呼喊。

當(dāng)海事警察的探照燈掃過海面時，只有林以棠抱著塊浮木飄在海面上。

沈知衍沉著臉，“是他自己跳下去的。”

林以棠沒說話，只是死死盯著他，眼眶發(fā)紅。

接下來的七天，她把自己泡在海里，和搜救隊(duì)一起沒日沒夜的尋找。

直到肚子傳來劇痛，她體力不支暈了過去。

再醒來后，醫(yī)生說她孩子已經(jīng)沒了。

沈知衍派人送來的飯菜全被她掀翻，“沒胃口，都出去?！?/p>

直到第七天，搜救隊(duì)撤了。

林以棠回到別墅整理周肆然的東西。

她發(fā)現(xiàn)了被打開的的保險柜，心里無端的感到恐慌。

她瘋了一樣沖過去，里面只剩一張字條，是他清秀的字跡。

“林以棠，紅繩斷了，緣分盡了。你欠他的，自己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