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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自那日起,柳司司每日都被壓在校場鞭笞九十九。
鞭笞后提水澆花一百桶,過后被綁縛雙手拖在馬后疾行一百里,馬匹一路疾行,只要跌倒就不可能再站起來。
日日重復,日日如此。
她無法出聲,且身邊總是有人守著,軍醫(yī)隨時待命,每天用著最烈性的藥,只需保她一口氣,真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燕鶴祈想起母親當日要他簽和離書時說的話,他策馬疾行,不眠不休趕往將軍府。
他想問問母親,為何要他簽下和離書才能成親。
祠堂門大敞著,老夫人正跪在佛前燒紙。
他敲敲門走進去,沒有出聲,只是跪著拿起旁邊的金剛經(jīng)放進火盆。
那金剛經(jīng)燒到一半,他察覺出不對,驀的出聲:“娘......這經(jīng)......”
分明不是母親的字跡。
“是陸鹿那丫頭捎給我的,她每月托人帶百封回府,替你我祈福?!?/p>
老夫人手一頓:“你不知曉?”
他撫過金剛經(jīng)上干透的血跡,那是陸鹿花粉過敏引發(fā)咳疾后,晚上抄經(jīng)咳出的血。
他眼前仿佛出現(xiàn)陸鹿在一豆孤燈下,笨拙的執(zhí)筆,可能不時還揉揉眼睛,打個哈欠。
她本不識字,自幼孤苦無依,無人教她識字,她是如何在軍營的不斷作戰(zhàn)和操練后,還抽時間抄寫經(jīng)書,如此虔誠又工整,定是要比對著每一個字每一筆畫來臨摹的吧。
每一份金剛經(jīng)的末尾,她都用小小的字寫著:
愿老夫人身體康健、長命百歲。
祈夫君戎馬皆順、平安永伴。
她甚至不敢貪心太多,連給自己的祈愿都沒有。
就這樣日復一日,抄寫了三年。
可他卻從來不知。
想問母親的話始終沒有問出口。
燕鶴祈回到陸鹿曾經(jīng)與他的一起住的臥房,那里所有的擺設都還是他們上次離開時的模樣。
也是,這期間,也就回來時陸鹿重傷淋雨后,昏迷住了幾天,醒來便走了,根本來不及做任何變動。
梳妝臺上,一個墨色妝奩打開著。
里面是她慣用的眉筆口脂,燕鶴祈一一撫過,指尖停留在那支青黛螺上。
他下意識的兩指夾起,在手中挽一個花,輕聲道:“今日,便畫遠山眉吧?!?/p>
沒有等到每次都會點頭答“好”的女子回應,他忽然焦躁起來。
目光落在窗外那株梨樹上,那是三年前,陸鹿思念家鄉(xiāng),他去她那小院子里移栽過來的。
如今梨花落了,樹枝上綴滿了小小的果子。
她卻不在了。
回營途中,離營地還有一公里時,正好遇到匈奴兵正在偷偷窺視軍營。
他馬蹄聲漸近,匈奴兵環(huán)顧四周,確認只有他一人。
“燕將軍,若驍勇軍群龍無首,你說,還能所向披靡嗎?”
幾人也不多廢話,一擁而上,將燕鶴祈圍在中間。
燕鶴祈抽出腰中軟劍,區(qū)區(qū)幾個人,他還不放在眼里。
一陣近身廝殺后,地上橫七豎八躺著四五個匈奴兵,他自己后背也多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刀傷。
“原來沒有后方神箭手陸副將的燕將軍,也不過如此!”
還站著的匈奴兵又回頭看一眼已有灰塵揚起的軍營門口。
他眼神銳利兇狠,眼睛皺出三角:“給我殺!今日,我們將成為斬殺戰(zhàn)神的傳說!”
燕鶴祈單指抹過利刃,幾日幾夜的疾行,令他此時已有些力竭,他冷笑出聲:
“無知鼠輩,想成為傳說?燕爺讓你們成為笑話!”
幾人再次纏斗在一起,燕鶴祈發(fā)了狠不要命似的一劍刺穿兩人。
身后風聲響起,他正待抽劍回劈,卻聽得破空之聲傳來,利箭穿透血肉釘在樹上的顫音激得他內(nèi)心澎湃。
“鹿鹿!”
他欣喜回頭,眼前卻是趕來的將士們。
他們紛紛跳躍下馬,跪在他面前:“將軍,屬下救駕來遲?!?/p>
他像被抽空力氣一般,跌坐在地,背后的傷血流不止。
上次鹿鹿在樹林里獨自面對匈奴騎兵的時候,中的那幾刀,比這更痛吧。
他緩緩失去意識,耳邊只剩將士們的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