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jié)假期，我?guī)鹤訕窐啡⒓诱煞蛐麻_的頂級商場“星寰中心”的親子活動。

我在活動告知欄上，用加粗的紅字寫明了“樂樂對花生嚴重過敏?！?/p>

可工作人員還是給了他一塊含花生醬的餅干。

樂樂當場過敏休克，我瘋了似的拿出救命的腎上腺素筆。

商場負責人，卻一把搶走藥，冷笑著說：

“商場剛開業(yè)，不能出人命影響風水。想救他？等活動結(jié)束再說?！?/p>

她將我們鎖進了雜物間。

后來，我丈夫來了。

隔著門，我聽到商場負責人向他哭訴。

而我那素來愛子的丈夫，用我從未聽過的冰冷聲音說：

“一個死掉的小孩而已，找個黑袋子裝了，當垃圾扔掉。”

1.

星寰中心是周牧的野心之作，開業(yè)當天，名流云集，鎂光燈閃得人睜不開眼。

他作為主角，在臺上意氣風發(fā)，說著對未來的宏偉藍圖。

我和兒子樂樂，被淹沒在人群里。

中秋節(jié)，他答應陪我們，最后還是以“事業(yè)為重”為由缺席。

我習慣了。

為了彌補，他讓助理給我們送來了親子活動的VIP票。

“給樂樂一個驚喜?！彼陔娫捓镎f。

驚喜沒有，只有無盡的失落。

活動簽到處，我特意在“注意事項”一欄，用紅色馬克筆一筆一劃地寫下：

“兒童姓名：周子樂（樂樂），花生、堅果類嚴重過敏，會引發(fā)休克！”

寫完不放心，我又抓著一個工作人員，鄭重其事地叮囑了一遍。

那人點點頭，眼神卻飄向別處，敷衍至極。

活動區(qū)域的負責人叫孟菲，一身剪裁合體的香奈兒套裝，妝容精致，下巴抬得很高。

她就是周牧電話里提過的，“能力出眾，我最得力的干將”。

她掃了我一眼，目光在我洗得發(fā)白的牛仔褲上停頓一秒，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輕蔑。

“所有VIP客戶的孩子，都可以來這邊領取一份我們定制的小甜點?！?/p>

她聲音甜美，親自端著一個銀質(zhì)托盤走過來。

托盤上是小熊形狀的餅干，可愛得讓樂樂眼睛發(fā)亮。

“謝謝阿姨。”樂樂奶聲奶氣地道謝。

我攔住他伸過去的小手，警惕地問孟菲：

“你好，請問這個餅干含花生或堅果成分嗎？我兒子嚴重過敏?！?/p>

孟菲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變得不耐煩。

“這位太太，我們這是頂級商場，用的都是最高級的進口食材，怎么會有那種廉價的東西？”

她語氣里的優(yōu)越感，像針一樣扎人。

“我只是確認一下，為了孩子安全。”

“小題大做?！彼藗€白眼，不耐煩地將一塊餅干塞到樂樂手里，

“就是普通的黃油曲奇，能有什么事？就你家孩子金貴。”

樂樂看著手里的餅干，又看看我，有些不知所措。

孟菲見狀，蹲下身，用誘哄的語氣對樂樂說：

“寶寶，快吃吧，阿姨特意為你準備的哦。你看，你媽媽就是太緊張了?！?/p>

我心里的警報拉到了最響。

“不能吃！”我厲聲制止，伸手就要拿走餅干。

但已經(jīng)晚了。

樂樂信了她的話，已經(jīng)咬了一大口。

下一秒，他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2.

“媽媽......癢......”

樂樂的小手開始抓自己的脖子，很快，他臉上就起了大片的紅疹。

他呼吸開始急促，小臉憋得通紅，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聲響。

是過敏性休克！

“樂樂！”我魂飛魄散，瘋了似的翻找背包里的腎上腺素筆。

周圍的家長和孩子被這突發(fā)狀況嚇到，紛紛后退，留出一片真空地帶。

孟菲的臉色也白了，但她第一反應不是救人，而是沖過來低吼：

“你干什么！別在這發(fā)瘋！”

“我兒子過敏了！快叫救護車！”

我沖她嘶吼，手指顫抖得幾乎握不住救命的藥。

“過敏？”孟菲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隨即眼神變得狠厲，

“我看你是想訛錢吧！故意帶個病孩子來我們商場碰瓷？”

我終于拔開了筆帽，對準樂樂的大腿就要扎下去。

一只手快如閃電地伸過來，一把將藥筆搶走。

是孟菲。

她死死攥著那支能救我兒子命的筆，冷笑道：

“商場剛開業(yè)，最忌諱見血光。你這一針下去，多不吉利？”

“把藥還給我！”我撲過去搶，眼淚糊住了視線，

“他會死的！他真的會死的！”

“死？”孟菲笑了，那笑容惡毒又冰冷，

“死了才好，死了才清凈?！?/p>

“來人！”她沖著旁邊幾個看傻了的保安喊道，

“把這兩個鬧事的拖走！別影響我們做生意！”

幾個保安如夢初醒，立馬沖上來，像抓牲口一樣架住我的胳膊。

樂樂在我懷里，身體開始抽搐，嘴唇已經(jīng)變成了青紫色。

“放開我！救命！殺人了！”我拼命掙扎，可我的力氣在幾個成年男人面前，微不足道。

孟菲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神里滿是勝利者的姿態(tài)。

“沈晚寧是吧？我記得你。”她突然說。

“周總辦公桌上擺著你們的合照。不過他跟我說，那是為了堵住家里長輩的嘴，逢場作戲罷了。”

“他真正愛的人，是我?！?/p>

我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原來是她。

周牧出差帶回來的陌生香水味，深夜里掛斷的曖昧電話，衣領上那根不屬于我的長發(fā)......

所有線索在此刻串聯(lián)成線。

“為了不影響星寰的風水和我的心情，”

孟菲欣賞著我震驚絕望的表情，慢悠悠地說，

“就委屈你們，先去雜物間待一會兒吧?！?/p>

她說完，兩個保安就強行將我和已經(jīng)失去意識的樂樂拖走。

我被推進一個黑暗冰冷的房間，身后傳來“咔噠”一聲，是門鎖落下的聲音。

我抱著樂樂冰冷下去的身體，一遍遍地叫他的名字。

可他再也沒有回答我。

雜物間外，活動繼續(xù)，音樂聲、歡笑聲，那么熱鬧。

一門之隔，是我的地獄。

3.

不知過了多久，我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懷里的樂樂，身體已經(jīng)僵硬。

那張總是笑著的、肉嘟嘟的小臉，此刻一片死灰。

我沒有哭。

眼淚好像在樂樂停止呼吸的那一刻，就流干了。

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高跟鞋聲，然后是孟菲帶著哭腔的、委屈的聲音。

“牧哥，你可算來了......嚇死我了......”

周牧。

我的丈夫來了。

我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瘋了似的用頭撞門。

“周牧！開門！救救樂樂！”

我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像砂紙在摩擦。

“里面是什么聲音？”是周牧的聲音，帶著一絲不耐。

“就是我跟你說的那個碰瓷的瘋女人，”孟菲啜泣著說，“她帶個不知道從哪撿來的病孩子，非說是吃了我們的餅干死的，想訛錢?！?/p>

“她還在大庭廣眾之下發(fā)瘋要殺我，你看我這胳膊，都被她抓破了?！?/p>

“我怕影響不好，就把她暫時關起來了。”

周牧沉默了片刻。

我用盡全身力氣拍打著門板，手骨生疼。

“周牧！是我！沈晚寧！里面是樂樂！是我們的兒子！”

門外，孟菲尖叫一聲：

“天啊！牧哥，她還知道你的名字！她果然是沖你來的！這種女人太可怕了，為了錢什么都做得出！”

然后，我聽到了周牧安撫她的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寶貝別怕，老公在呢。一個瘋子而已，我來處理?！?/p>

“老公......”這個稱呼，他只許我一個人叫。

我趴在冰冷的門板上，渾身發(fā)抖。

外面那對狗男女還在溫存。

“那現(xiàn)在怎么辦呀？死人了，還是個小孩，傳出去我們商場就完了......”孟菲的聲音里滿是焦慮。

接下來，我聽到了那句讓我墜入萬丈深淵的話。

是我丈夫，周牧，用我從未聽過的、冰冷到?jīng)]有一絲人情味的聲音，一字一句地說：

“一個死掉的小孩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找個黑袋子裝了，當垃圾扔掉?！?/p>

“對外就說，根本沒這回事。”

“垃圾......扔掉......”

我抱著樂樂僵硬的身體，緩緩滑坐在地。

心里有什么東西，伴隨著門鎖轉(zhuǎn)動的聲音，徹底碎了。

門開了。

刺眼的光線照進來，周牧和孟菲相擁的身影，像一幅諷刺的畫。

周牧的目光掃過我，落在我懷里樂樂的身上。

當看清那張熟悉的小臉時，他臉上的冷漠瞬間凝固，碎裂。

“樂......樂樂？”

他瞳孔驟縮，聲音都在發(fā)顫。

孟菲也看到了，嚇得尖叫起來，躲到周牧身后：

“怎么......怎么會是樂樂？”

周牧踉蹌著想上前，伸出手，似乎想碰一碰孩子。

“別碰他?！?/p>

我開口，聲音平靜得可怕。

“你嫌臟?！?/p>

4.

周牧僵在原地，臉色慘白如紙。

他看著我，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晚寧......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我慢慢抬起頭，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你不知道這是你的商場？你不知道今天是你兒子的節(jié)日？還是你不知道，你養(yǎng)的小三，會殺了你的兒子？”

孟菲被我的話刺到，尖聲反駁：

“你胡說！我沒有！是他自己有??！不關我的事！”

“不關你的事？”

我目光轉(zhuǎn)向她，那眼神讓孟菲下意識地后退一步，

“是你給了他餅干，是你搶走了救命的藥，是你把我們鎖在這里，眼睜睜看著他死。”

“孟菲，我兒子是你殺的?！?/p>

“我不是！我沒有！”

孟菲瘋狂搖頭，淚水漣漪，

“牧哥，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他是樂樂?。∥乙詾樗褪莻€來訛錢的......”

她哭得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緊緊抓著周牧的衣袖，仿佛我是什么洪水猛獸。

周牧的眼神復雜，痛苦、震驚，還有一絲被拆穿的狼狽。

他深吸一口氣，試圖恢復冷靜。

“晚寧，你先冷靜點。這件事......是個意外。”

意外？

我笑了。

我掏出手機，按下了撥號鍵。

孟菲見狀，臉色一變：“你要干什么？”

“報警?！?/p>

“不能報警！”周牧和孟菲幾乎是異口同聲。

周牧快步上前，想要奪我的手機，被我側(cè)身躲開。

“沈晚寧！”他終于怒了，露出了他慣有的、掌控一切的總裁派頭。

“你鬧夠了沒有！報警能讓樂樂活過來嗎？這件事傳出去，星寰就完了！我們家也完了！”

“我們家？”我看著他，覺得無比可笑，

“從你決定把自己的親生兒子當垃圾扔掉的那一刻起，我們就沒有家了?！?/p>

“我說了，我不知道那是樂樂！”周牧暴躁地低吼。

“所以，如果死的不是樂樂，是個陌生人的孩子，他就可以被當成垃圾扔掉，是嗎？”

我一字一句地問他。

周牧被我堵得啞口無言。

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在他眼里，人命，尤其是底層人的命，是可以被隨意踐踏和犧牲的。

電話接通了。

“喂，110嗎？我要報警。星寰中心，有人故意殺人。”

掛掉電話，我抱著樂樂，平靜地坐在雜物間的地上。

周牧看著我，眼神里是全然的陌生和一絲恐懼。

他大概從未想過，那個一向溫順、對他言聽計從的妻子，會用這樣決絕的方式，與他為敵。

5.

警察來得很快。

周牧和孟菲已經(jīng)被星寰的公關團隊圍了起來，正在緊急商議對策。

看到警察，孟菲立刻撲上去，哭得泣不成聲。

“警察同志，你們要為我做主??！”

她指著我，顛倒黑白。

“這個女人，她兒子有先天性心臟病，在我們商場活動的時候突然發(fā)病死了。她就非賴是我們商場的責任，要我們賠一大筆錢！”

“我們不給，她就發(fā)瘋要打人，還揚言要毀了我們商場！”

“我們沒辦法，才暫時把她請到房間里冷靜一下的！”

幾個保安和工作人員也紛紛附和。

“是啊，我們都看到了，是她自己情緒激動，才耽誤了孩子的?！?/p>

“孟總還好心想幫她叫救護車，被她推開了?！?/p>

“就是個瘋子！想錢想瘋了！”

他們眾口一詞，把我描繪成一個貪得無厭、撒潑耍賴的惡婦。

而我，是殺害自己兒子的兇手。

周牧站在一旁，臉色陰沉，一言不發(fā)。

他的沉默，就是一種縱容。

為首的警察姓張，是個中年男人，看了看周牧，又看了看我，眉頭緊鎖。

“這位女士，是這樣嗎？”

我抱著樂樂，站起身。

“我兒子沒有心臟病，他死于花生過敏引發(fā)的過敏性休克?！?/p>

我拿出手機，調(diào)出我拍下的那張寫著過敏史的表格照片。

“這是活動前的告知書，我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p>

然后，我從口袋里，拿出一個用紙巾包著的東西，小心翼翼地展開。

是樂樂吃剩下的那半塊小熊餅干。

“這是他吃的餅干，里面有花生醬。化驗一下就知道?！?/p>

“這位，”我指向孟菲，

“是她，親手把餅干給我兒子，并且在我拿出救命藥時，搶走了藥，還將我們母子鎖進了雜物間。”

“商場里到處都是監(jiān)控，一查便知?！?/p>

我的聲音很平靜，沒有一絲波瀾。

但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錘子，砸在周牧和孟菲心上。

孟菲的臉色瞬間慘白。

她沒想到，我在那種情況下，還能保留證據(jù)。

張警官的臉色嚴肅起來，對身后的下屬說：

“封鎖現(xiàn)場，調(diào)取所有監(jiān)控。把這位孟女士和相關工作人員，帶回局里問話。”

他又看向我，語氣緩和了一些：

“這位女士，也請您跟我們回去做個筆錄。孩子......我們需要送去法醫(yī)處進行尸檢?！?/p>

我點點頭，把樂樂交給他。

在路過周牧身邊時，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沈晚寧?！?/p>

他壓低聲音，語氣里帶著威脅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懇求，

“到此為止，好不好？”

“你想要什么，我都給你。錢，房子，公司的股份......只要你撤案，就說是場意外?！?/p>

“不然，對誰都沒好處?！?/p>

我看著他，緩緩掙開他的手。

“周牧。”

“我要的，你給不起?！?/p>

“我要你和她，給我兒子償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