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木看著她，愣了愣。

“八十文。”

秦芷沒注意他的神情，付了錢，把衣裳遞給他。

“拿著，總穿舊衣服也不是回事。”

沈木接過青布衣，耳尖悄悄紅了。

“沒必要，我又不講究這些?！?/p>

嘴上這樣說，手上卻緊緊攥著衣裳。

秦芷把他的反應(yīng)看在眼里，看破不說破。

三人往回走，沈木扛著面粉走在前面，秦芷牽著小寶跟在后面。

小寶捧著紙筆，時不時低頭摸一摸，興奮得不行。

瞥見沈木肩上的面粉，他忍不住問。

“姐，咱們買這么多面粉干什么呀？家里還有米呢。”

秦芷笑著賣關(guān)子。

“回去給你做好吃的，保證你愛吃。”

“好吃的？是包子嗎？啥餡的？”

小寶追問。

“不告訴你。”

秦芷刮了刮他的鼻子。

“等做好了你就知道了?！?/p>

小寶噘了噘嘴，又湊到沈木身邊，仰著頭問。

“沈大哥，你說我姐姐要做什么好吃的呀？”

沈木低頭看了看他，又轉(zhuǎn)頭看了看秦芷，微不可查地勾起唇角。

“不知道?！?/p>

“好吧?！?/p>

“你之前認過字嗎？”

小寶搖搖頭。

“沒有?！?/p>

沈木停住腳步，看后面的秦芷。

“你只買了紙筆，沒買字帖，讓他怎么練字？”

秦芷一愣，旋即拍了下腦門。

“我沒想那么多！現(xiàn)在回去買還來得及！”

“不用了。”

沈木叫住她。

“我可以寫?！?/p>

秦芷挑了挑眉，心中暗暗腹誹。

這家伙氣度不凡，就算不是出自什么王公貴族，肯定也是富庶人家。

才學(xué)啥的說不定，但字絕對是認得的。

“那就辛苦你，先帶小寶認認字?！?/p>

“不辛苦?！?/p>

回到家，沈木立換上新衣裳。

雖然只是一件普通的青布衣，但簇新的衣料卻襯得他身形更挺拔。

小寶拍手道。

“沈大哥，你穿新衣服真好看！”

沈木耳尖又紅了，故意咳嗽一聲。

“就那樣，隨便穿穿?！?/p>

秦芷看著他別扭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

“傲嬌怪?！?/p>

沈木沒聽懂傲嬌是什么意思，干脆假裝沒聽見。

小寶拉著秦芷的手。

“姐姐，傲嬌是什么意思呀？”

秦芷笑著解釋。

“就是嘴上說不要，心里卻很喜歡的意思?！?/p>

小寶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問。

“那姐姐，咱們到底要做什么好吃的呀？”

秦芷眨了眨眼。

“晚點你就知道了，保證讓你吃了還想吃?！?/p>

說完，她就一股腦扎進了灶房。

秦芷先倒出半盆面粉，又舀了兩瓢清水。

將面粉與水按比例混合后，開始順著一個方向不停攪打起來。

直到面糊細膩無顆粒，變成順滑的面漿。

接著，她把大鐵鍋架在灶上，倒入半鍋水燒至沸騰。

再取來洗凈的圓盤放入，舀上一勺面漿，蓋上鍋蓋燜煮。

待面漿凝固成透明的薄皮，表面微微鼓起，秦芷便用筷子沿盤邊劃一圈，將涼皮揭下來。

她重復(fù)著舀漿、蒸煮、揭皮的動作，不知不覺，旁邊的竹篾上已疊起了一摞晶瑩的涼皮。

等最后一張涼皮揭下來，她擦了擦額角的汗，將涼皮切成寬寬的條狀，碼在粗瓷盆里。

家中僅存的調(diào)料，只有一小罐鹽、半塊發(fā)黑的醬曲，還有去年曬干的紫蘇葉和花椒粒。

秦芷抓了一把紫蘇葉，在石臼里搗成碎末，又將花椒粒炒得微黃，搟成細粉。

她看了眼灶臺上的醋壇，只剩小半壇，便小心倒了小半碗，放在一旁備用。

接著，她把鍋架在灶火余溫上，舀了勺菜籽油，油熱后丟進幾?；ń泛鸵欢问[白，炸出香味便關(guān)火。

等油稍涼，濾去料渣，再拌進搗碎的紫蘇末、花椒粉和鹽，調(diào)成油酥料。

又取來醬曲，用溫水化開，兌上醋，攪成酸甜醬汁。

這是涼皮的靈魂，讓酸味透進涼皮里，又不能蓋過辛香。

最后，她把調(diào)好的油酥和醬汁倒進盆里，用筷子翻拌均勻，每一條涼皮都裹上油亮的醬汁。

紫蘇的清香混著花椒的麻、醋的酸，透過門縫飄出去。

外頭的小寶扒著門縫。

“姐！是不是快好了呀？我都聞著香味兒啦！”

秦芷忍俊不禁。

“馬上了，你再等等?！?/p>

門外，小寶垮著小臉，轉(zhuǎn)頭看向靠在老槐樹下的沈木。

“沈大哥，你說我姐在做啥呀？她都進去兩個時辰了?！?/p>

沈木指尖捻著一片樹葉，目光落在灶房緊閉的門上，聲音淡淡。

“等她出來就知道了?！?/p>

“可我好奇嘛！”

小寶晃了晃他的胳膊。

“你難道不好奇？”

沈木抬了抬眼，沒接話。

他想起自己之前試探過秦芷，問她是否見過三元村外的景象。

她答的是，外面的人會吃人。

可今天，他卻無意間聽到她跟小寶說，要讓他讀書，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她超越年齡的遠見，讓他心生疑慮。

奈何他們已經(jīng)約法三章，他沒資格再過問什么。

直到月亮掛上樹梢，灶房的門才終于打開。

秦芷端著粗瓷盤走出來，盤子里是晶瑩剔透、裹著醬汁的涼皮。

她夾起一片涼皮，遞到小寶嘴邊。

“嘗嘗。”

小寶張嘴咬了一口，眼睛瞬間亮了。

“哇！酸溜溜的，還帶著勁兒！太好吃了！”

他鼓著腮幫子，朝沈木說道。

“沈大哥，你也嘗嘗！”

沈木接過筷子，夾起涼皮。

入口是韌勁，調(diào)料的香味在嘴里散開，確實比尋常吃食更有滋味。

他抬眼看向秦芷，見她正笑著看小寶，眸色瑩亮。

“明日我就把這涼皮拿到鎮(zhèn)上賣，應(yīng)當(dāng)挺受歡迎的，”

小寶忙不迭地點頭。

“這么好吃，肯定很多人喜歡，明天我跟姐姐一塊去！”

有了明確的計劃，日子也有了盼頭。

秦芷干勁十足，吃過晚飯后，又拎著麻繩和柴刀往院外走。

沈木站在屋檐下，看著她忙上忙下，又從柴房拖出幾捆枯柴。

“你這是做什么？”

秦芷正往竹筐底下墊碎石子，聞言頭也不抬。

“設(shè)陷阱。”

她把麻繩一端系在院角的樹上，另一端放在對角處，墊高一點后，再用石頭壓緊。

夜黑風(fēng)高，要是看不清楚，保準會被絆倒。

絆倒后，就會摔在正前方的竹筐上。

“白日在集市上太高調(diào)，周管事那伙人指不定夜里來搗亂?！?/p>

沈木走近了些。

竹筐底下除了碎石，還埋著幾根削尖的木柴，柴尖朝上。

這要是踩進去，腳底板非得被扎穿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