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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紅杏摸著發(fā)間的玉簪,滿心歡喜地應(yīng)下。
柳綰正要再說什么,院外傳來了腳步聲。
傅窈與沈重山一前一后,幾乎是同時抵達(dá)了偏院。
她手中還提著那個紅漆描金的食盒。
沈重山看見她,先開了口:“來得這般巧?!?/p>
傅窈屈膝行禮:“見過侯爺?!?/p>
沈重山的目光落在她額上,眉頭不自覺地蹙起。
“額上的傷可還好?還疼不疼?”
那道傷口已經(jīng)重新上了藥,覆著一層薄薄的藥膏,瞧著沒那么駭人了。
可一想到這是自己兒子動的手,沈重山心中便涌起一股無名火,和對眼前女孩的愧疚。
傅窈并沒有說出沈修竹送藥的事,只是說清洗時,沾水會有些疼。
她不能再與沈修竹有任何牽扯,更不能讓侯爺覺得,她與世子之間有什么不清不楚的關(guān)系。
“這個混賬東西!”沈重山又罵了一句,語氣里滿是心疼,“回頭我再讓府醫(yī)給你送些上好的祛疤膏來,女兒家身上,可不能留了疤?!?/p>
傅窈乖巧應(yīng)下:“多謝侯爺?!?/p>
兩人一前一后進(jìn)了內(nèi)廳。
廳里坐著的婦人聞聲抬眸,看到來人時,臉上閃過一絲恰到好處的驚訝。
“侯爺?”
沈重山腳下微微一頓,目光落在她身上。
今天的柳綰氣色看著好多了,唇上那點(diǎn)胭脂讓她整個人都亮了起來,一點(diǎn)也不像個久病的人。
他心里有些意外,這和他印象里那個病懨懨的柳綰,幾乎是兩個人。
沈重山朝她走近幾步,聲音也放緩了些:“昨晚睡得不錯?”
柳綰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睛。
“是含了片參片提神,讓侯爺見笑了。”
一聽是靠參片撐著,沈重山剛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他下意識伸出手,想去探探她的額頭。
“還有哪里不舒服?”
柳綰身子輕輕一側(cè),避開他的手,搖了搖頭,柔聲道:“都好著呢,侯爺快坐吧,午膳已經(jīng)備好了?!?/p>
男人眼里的關(guān)心不是假的,她看得出來。
只是這份關(guān)心,就像是裹著蜜的毒藥。侯爺對她越好,許夢月那邊就越容不下她們母女。
為了女兒,她得把這份寵愛牢牢抓在手里,讓它變成女兒的靠山。
那邊,傅窈已經(jīng)不出聲地把食盒里的飯菜一樣樣擺好,桌上很快就飄起了飯菜的香氣。
柳綰站起來,拿起酒壺,先給沈重山滿上,然后也給自己倒了一杯。
她端起酒杯,眼圈一下子就紅了,聲音也有些發(fā)顫。
“要不是侯爺心善,我和窈窈......可能早就沒命了?!?/p>
“這份恩情,我一輩子都記著。侯爺,我敬您一杯?!?/p>
她這番剖白心腸,是沈重山從未見過的。
就算是鐵石心腸,也要被這番話融化了。
他征戰(zhàn)沙場半生,見慣了生死權(quán)謀,卻在此刻,被一個弱女子幾句真心話攪得心潮澎湃。
沈重山心中大悅,面上卻按住她的手腕。
“你身子不好,不能飲酒?!?/p>
“只這一杯,無礙的?!绷U堅持道。
見她堅持,沈重山便不再阻攔,只道:“那便淺嘗輒止。”
他端起自己的酒杯,毫不猶豫,一飲而盡。
柳綰也隨之飲下,辛辣的酒液劃過喉嚨,她強(qiáng)忍著沒有咳出來。
坐下后,柳綰又主動為他布菜。
沈重山臉上的笑意就沒停下來過。
“今日能與你們母女一同用膳,本侯心中甚是歡喜?!?/p>
傅窈安靜地坐在一旁,只默默吃飯,并不插話。
柳綰柔柔一笑:“那侯爺往后可要常來?!?/p>
“求之不得!哈哈!”沈重山朗聲笑起來。
氣氛溫馨融洽,仿佛他們才是一家人。
笑聲還未落,
柳綰忽然蹙緊了眉,捂著嘴劇烈地咳嗽起來。
“咳......咳咳......”
那咳嗽聲又急又重,仿佛要將心肺都咳出來。
沈重山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連忙起身扶住她。
“怎么了?可是嗆著了?”
柳綰說不出話,只是一個勁地?fù)u頭,咳得愈發(fā)厲害。
下一瞬,一抹刺目的鮮紅從她指縫間溢出。
噗——
一口鮮血頓時噴灑而出,濺落在雪白的桌布上,觸目驚心。
柳綰的身子軟軟地倒了下去,雙目緊閉,氣息奄奄。
沈重山徹底慌了神,一把將她抱入懷中,聲音都在發(fā)顫。
“綰綰!綰綰!”
傅窈也嚇得變了臉色,撲過去,哭喊道:“娘!娘您怎么了!”
場面瞬間亂作一團(tuán)。
沈重山抱著懷中氣息微弱的女人,只覺得三魂七魄都快散了。
他戎馬半生,泰山崩于前都未曾變色,此刻卻慌得手足無措,連聲音都變了調(diào)。
“快!快去請大夫!”
他沖著門外呆若木雞的丫鬟歇斯底里地咆哮。
“快去??!”
懷中的身子越來越冷,那張剛剛才有了幾分血色的臉,此刻白得像紙,仿佛隨時都會香消玉殞。
他不敢想那個后果,巨大的恐懼攫住了他,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紅杏和春喜被這陣仗嚇得腿都軟了,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
傅窈跪倒在床邊,淚水漣漣,哭得將要昏厥過去。
“娘,您醒醒啊娘!”
府醫(yī)很快就提著藥箱匆匆趕來。
他先是朝沈重山行了一禮,隨即快步上前,在床邊坐下,伸手搭上了柳綰的脈搏。
沈重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死死盯著大夫的臉,不敢錯過他任何表情變化。
半晌,大夫才收回手,面色凝重地站起身。
“侯爺,夫人這是舊疾復(fù)發(fā),郁結(jié)于心,所以才會吐血昏迷?!?/p>
這大夫是府里的老人,早就被許夢月用重金收買。
他知道該說什么,不該說什么。
沈重山聞言,身子晃了晃,險些沒站穩(wěn)。
又是舊疾。
這個糾纏了她這么多年的病,當(dāng)真就無藥可醫(yī)了嗎?
“胡說!”
傅窈忽地站起身,通紅的雙眼瞪著大夫。
“我娘的病近日已大有好轉(zhuǎn),早晨還好好的,怎會突然發(fā)作得如此嚴(yán)重!”
她抬手指向桌上那片狼藉,聲音發(fā)顫。
“定是這飯菜有問題!”
“我懷疑,是有人在飯菜里下了毒!”
此言一出,滿室皆驚。
大夫的臉色也變了變,但很快又恢復(fù)了鎮(zhèn)定。
他怎么也沒想到,這個向來柔弱可欺的傅小姐,竟會當(dāng)眾質(zhì)疑他的診斷。
傅窈一步步逼近,目光如刀,仿佛能看穿人心。
“大夫,你再仔細(xì)看看,我娘當(dāng)真不是因為中毒嗎?”
被她這樣盯著,大夫后心竄起一股涼意,額角也滲出了細(xì)密的冷汗。
他不敢與她對視,只心虛地別開眼,強(qiáng)撐著語氣道:“傅小姐,老夫行醫(yī)十幾年,絕不會看錯。”
“夫人確實(shí)是舊疾復(fù)發(fā),并非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