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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劇烈的咳嗽如同破敗的風(fēng)箱在他胸腔里拉扯,每一次抽動都讓他僵麻的身體痛苦地痙攣。那暗紫色的血沫不斷從他唇邊涌出,將他那張俊美卻死寂的臉染上一種妖異而凄厲的色彩。
謝鳳卿的眉頭猛地蹙緊。
在那濃烈腥甜的血氣撲面而來的瞬間,她的鼻翼極其細微地翕動了一下。那味道......不僅僅是血腥!混雜著一種極其隱晦的、如同腐敗甜杏仁般的苦澀,還有一種陰冷的、如同深埋地底多年棺木的氣息!
這味道......她太熟悉了!在師傅那些布滿灰塵、記載著世間奇毒異藥的古老羊皮卷上,曾無數(shù)次嗅到過這混合著死亡與劇毒的氣息!
她瞳孔深處驟然掠過一道冰冷的銳芒,如同寒夜流星。
沒有絲毫猶豫,她猛地向前一步,不顧那濺落的污血,俯身靠近棺口。纖細的手指快如閃電,在男人沾滿暗紫血污的唇邊極其迅速地一抹,指尖沾上一點粘稠的液體。
指尖湊近鼻端。
那股混合了腐敗甜杏仁與陰冷棺木的獨特腥甜氣息,更加清晰地鉆入鼻腔,如同毒蛇的信子,冰冷地舔舐過她的神經(jīng)末梢。
“七日斷魂散......”謝鳳卿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冰冷確認,每一個字都像冰珠砸落玉盤,“果然是它?!?/p>
她的目光猛地抬起,再次對上棺中男人那雙因劇痛和毒發(fā)而布滿血絲、卻依舊銳利如鷹隼的眼睛。那眼神里,混雜著極致的痛苦、瀕死的灰敗,以及一種被徹底看穿隱秘后的、近乎野獸般的兇戾與孤注一擲。
時間仿佛被這濃烈的血腥和詭異的毒氣凍結(jié)。
謝鳳卿的脊背挺得筆直,站在巨大的黑檀木棺旁,一身劣紅嫁衣在慘白燭光下如同浴血的寒梅。她沾染了暗紫毒血的指尖還懸在半空,目光卻已穿透了眼前的痛苦與兇戾,直直刺入蕭御那雙翻涌著驚濤駭浪的眼底。
“好狠的手筆?!彼俅伍_口,聲音不高,卻如同冰層下的暗流,帶著一種掌控局面的冷靜,“無色無味,入水即融,七日內(nèi),蝕心腐脈,斷魂絕魄。發(fā)作時血呈暗紫,腥甜如腐杏......殿下,能撐到現(xiàn)在,骨頭倒是夠硬。”
蕭御的呼吸粗重而破碎,每一次吸氣都牽扯著胸腔里撕裂般的劇痛。暗紫的血沫依舊不斷從他嘴角溢出,染污了華貴的蟒袍。身體被劇毒和那枚該死的銀針帶來的麻痹雙重侵蝕,如同被無形的鎖鏈捆縛在冰冷的棺木里。劇痛啃噬著他的神經(jīng),而那少女口中清晰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針,精準(zhǔn)地刺向他最深的秘密和此刻最致命的弱點。
他死死盯著她,那雙深潭般的眸子里,兇戾、殺意、痛苦與一種瀕臨絕境的瘋狂在激烈碰撞。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如同瀕死野獸般的低喘,似乎在積蓄著最后一絲反撲的力量。
謝鳳卿將他所有的掙扎和瀕死的兇性盡收眼底。她沒有后退,反而更近一步,身體微微前傾,陰影籠罩在棺口上方,擋住了搖曳的燭光,將蕭御蒼白的臉完全納入自己的掌控之中。
她的聲音壓得更低,如同最隱秘的耳語,卻帶著斬釘截鐵、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每一個字都清晰地鑿進蕭御混亂的意識:
“聽好了,世子殿下。”
“第一筆交易,”她伸出沾血的食指,在冰冷的棺木邊緣輕輕一點,留下一個暗紫的印記,“我救你。解這‘七日斷魂’?!?/p>
“第二筆,”她的目光驟然變得無比銳利,如同出鞘的寒刃,直刺蕭御眼底,“我要鎮(zhèn)北王府的兵符?!?/p>
話音落下的瞬間,不等蕭御有任何反應(yīng)——無論是震驚、暴怒還是垂死的掙扎——謝鳳卿猛地直起身!
“嘩啦——!”
一聲刺耳的銳響撕裂了靈堂的死寂!
她雙手抓住那沉重?zé)o比的黑檀木棺蓋邊緣,纖細的手臂爆發(fā)出令人難以置信的力量,猛地向一側(cè)掀開!厚重的棺蓋摩擦著棺槨,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巨響,被她硬生生推開一大半!
冰冷的空氣瞬間涌入棺內(nèi),卷動著血腥與藥味。
謝鳳卿居高臨下地站在敞開的棺槨旁,一身紅嫁衣在慘白燭火和敞開的黑暗棺木映襯下,如同浴血重生的煞神。她的目光冰冷地鎖定棺中因劇痛和驟然而來的光線刺激而微微瞇起眼的蕭御,清晰地吐出最后一句,如同烙?。?/p>
“從今往后......”
“世子殿下這條命——”
她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穿透生死、掌控命運的絕對力量,在空曠冰冷的靈堂里回蕩,每一個字都敲打在聽者的心尖:
“姓謝?!?/p>
“砰——!”
沉重?zé)o比的黑檀木棺蓋被謝鳳卿用盡全身力氣猛地推回原位,發(fā)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如同驚雷炸裂在這死寂的靈堂偏廳!巨大的聲浪卷起微塵,震得四角慘白的燈籠劇烈搖晃,燭火瘋狂地明滅跳動,將滿室人影和那口巨棺投下的陰影拉扯得如同群魔亂舞。
門外瞬間傳來一陣壓抑的騷動和腳步聲——是守在外面的趙伯和仆役!顯然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驚動。
謝鳳卿根本無暇顧及門外。她的后背緊貼著冰冷厚重的棺蓋,急促地喘息著,劣質(zhì)嫁衣下的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如擂鼓,脖頸上那圈青紫的指痕火辣辣地疼。但她那雙眼睛,卻如同浸在寒潭中的黑曜石,死死盯著棺蓋閉合處那條縫隙里透出的、幾乎微不可查的黑暗。
她猛地俯身,嘴唇幾乎貼在冰冷的棺木上,壓得極低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如同毒蛇吐信,狠狠鉆入棺內(nèi):
“世子殿下!”她的聲音冰冷而急促,“外面的腳步聲,您聽見了?是繼續(xù)躺在這里裝死人,等著他們闖進來看到您這副毒發(fā)吐血的尊容,然后被幕后黑手徹底補刀......還是賭一把,抓住我遞給你的這根救命稻草,活下來?”
棺內(nèi)一片死寂。只有濃重的血腥味和那腐敗甜杏仁的苦澀毒氣,如同實質(zhì)般從縫隙里絲絲縷縷地滲出來。
幾息之后,一個嘶啞得幾乎不成調(diào)、如同砂礫在破鑼上摩擦的聲音,帶著濃重的血腥氣,斷斷續(xù)續(xù)地擠了出來,每一個字都浸透了刻骨的陰鷙和瀕死的虛弱:
“憑......你......?”伴隨著一聲短促而痛苦的悶哼,似乎又有粘稠的暗紫血沫涌上喉嚨,被他強行咽下,只余下唇邊一抹刺目的紫黑。
“就憑我!”謝鳳卿斬釘截鐵,聲音壓得更低,卻帶著一種掌控生死的絕對自信,“我能叫出‘七日斷魂散’的名字,就能解它的毒!現(xiàn)在,要么信我,要么等死!選!”
話音落下的瞬間,她雙手猛地用力,再次將棺蓋推開半尺寬的縫隙!
慘白的燭光再次涌入棺內(nèi),照亮了蕭御那張因劇毒和劇痛而扭曲、遍布冷汗和暗紫血污的臉。他的呼吸急促破碎,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吸氣都帶著撕裂般的痛楚,深不見底的眸子里翻涌著瀕死的灰敗、刻骨的兇戾,以及一絲被逼入絕境、孤注一擲的瘋狂。
謝鳳卿不再多言。時間就是命!
她左手閃電般探入袖中,再抽出時,三枚細如牛毛的銀針已夾在指間,針尖在燭火下流轉(zhuǎn)著幽冷的寒芒。沒有絲毫猶豫,她出手如電!
第一針,快如流星,精準(zhǔn)無比地刺入蕭御左手腕內(nèi)側(cè)神門穴!針入一寸三分,穩(wěn)若磐石。蕭御身體猛地一顫,左臂瞬間如同被冰封,麻痹感蔓延。
第二針,緊隨其后,刺向他心口偏上、鎖骨下方凹陷處的云門穴!這一針更深,帶著一種奇異的旋轉(zhuǎn)力道!蕭御悶哼一聲,額角青筋暴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脹痛感瞬間在心脈附近炸開!
第三針,最為兇險!謝鳳卿目光如炬,鎖定他喉結(jié)下方、胸骨上窩正中的天突穴!這一針,直指生死要害!
就在針尖即將刺入皮膚的剎那,蕭御那雙布滿血絲的眸子驟然睜開,兇戾的目光如同瀕死的猛獸,死死鎖住謝鳳卿!仿佛只要她有一絲異動,便要同歸于盡!
謝鳳卿眼神沒有絲毫波動,動作毫不停滯!針尖精準(zhǔn)刺入天突穴!入肉三分,針尾輕顫!
“呃啊——!”
一聲壓抑到極致的痛苦嘶吼從蕭御喉中迸出!隨著三針落下,他身體如同被無形的巨力強行扭轉(zhuǎn),猛地側(cè)身!
“噗——!”
一大口粘稠得如同腐泥、顏色暗紫得發(fā)黑的毒血,如同決堤般從他口中狂噴而出!不偏不倚,正正噴在謝鳳卿早已放在棺口下方接應(yīng)的一個白瓷空碗里!
“滋啦......”
毒血落入碗中,竟發(fā)出輕微的腐蝕聲響,碗壁上迅速泛起一層詭異的青黑色泡沫,散發(fā)出比之前濃郁十倍的腐敗甜杏仁混合著陰冷棺木的腥臭氣味!
謝鳳卿的目光死死盯住那碗劇毒污血,眼神冰冷如霜。她并未立刻拔針,而是再次搭上蕭御另一只手腕的寸關(guān)尺。
指下的脈搏,微弱、滯澀,如同即將干涸的溪流,但......它跳動了!不再是之前那徹頭徹尾的死寂!雖然極其微弱,卻頑強地在劇毒的泥沼中掙扎著,透出一絲屬于生機的粘稠感!
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