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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攤后,盤坐著一個瘦小干癟的老者。他穿著一身臟得看不出原色的破舊道袍,頭發(fā)稀疏枯黃,如同亂草。
臉上皺紋堆疊,溝壑縱橫,幾乎看不清五官,唯有一雙深陷在眼窩里的眼睛,渾濁不堪,卻又時不時地掠過一絲令人心悸的精光。他身前的地上,隨意地鋪著一塊油膩的黑布,上面只孤零零地放著一個巴掌大小、通體漆黑、不斷散發(fā)著絲絲縷縷白色寒氣的玉盒。玉盒蓋子微微掀開一道縫隙,隱約可見里面一團(tuán)如同冰晶凝結(jié)、微微蠕動的活物——正是那能解天下奇寒劇毒的至寶,天山雪蟾!
謝鳳卿的目光瞬間鎖定那個黑玉寒盒,如同鎖定獵物的鷹隼。她將幾乎陷入昏迷的蕭御交給影一扶住,自己上前一步,聲音清冷,沒有任何廢話:“雪蟾,開價?!?/p>
鬼叟那渾濁的眼珠緩緩抬起,如同兩粒蒙塵的玻璃珠,在謝鳳卿和她身后氣息奄奄的蕭御身上掃過。他喉嚨里發(fā)出一陣如同破風(fēng)箱般的“嗬嗬”怪笑,聲音嘶啞干澀:“嘿嘿......好東西,識貨的人不多......這小郎君中的是‘七日斷魂’?嘖嘖,能撐到鬼市,骨頭夠硬......可惜啊,閻王爺?shù)拇呙?,光有骨頭硬可不夠?!?/p>
他伸出枯瘦如雞爪、指甲縫里滿是黑泥的手指,慢悠悠地豎起一根:“黃金......一千兩?!?/p>
影一眉頭緊鎖,握著刀柄的手微微用力。一千兩黃金!這簡直是趁火打劫!
鬼叟渾濁的眼珠里閃過一絲狡黠和貪婪,又慢悠悠地豎起第二根手指:“外加......鎮(zhèn)北王府里,那個姓柳的老虔婆,三天前給世子爺燉的那盅參湯......是誰經(jīng)的手?湯里......又加了點什么東西?”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露出殘缺發(fā)黑的牙齒,“老婆子我啊,就好這口‘知情’的滋味兒。”
這老鬼!他不僅要錢,還要王府內(nèi)斗的隱秘情報!影一眼中殺機(jī)畢露。
“黃金一千兩?”謝鳳卿忽然輕笑一聲,那笑聲在陰森的巷子里顯得格外突兀。她看著鬼叟,眼神平靜無波,仿佛在談?wù)撘患o關(guān)緊要的小事,“鬼叟前輩,您這價,是看不起雪蟾,還是看不起鎮(zhèn)北王世子的命?”
她的話音陡然一轉(zhuǎn),如同冰刀出鞘:
“黃金一萬兩。”
“現(xiàn)銀。”
“噗......”鬼叟一口唾沫差點嗆住自己,渾濁的眼睛猛地瞪圓,難以置信地盯著謝鳳卿:“小丫頭......你......你說多少?!”
“黃金一萬兩,現(xiàn)銀?!敝x鳳卿一字一頓地重復(fù),聲音清晰無比。她不再看鬼叟,而是直接從懷中貼身之處,取出一枚小巧玲瓏、通體赤金、造型古樸的印章。印章底部并非尋常印文,而是雕刻著一只展翅欲飛、栩栩如生的鳳凰圖騰!
她看也不看,隨手將那枚小小的金印拋向鬼叟。
鬼叟下意識地接住,入手沉甸甸,帶著金屬的冰涼。他瞇起渾濁的老眼,湊到旁邊慘綠色的燈籠光下仔細(xì)辨認(rèn)那鳳凰圖騰的每一個細(xì)節(jié)。當(dāng)看清那圖騰下方一個極其細(xì)微、幾乎無法察覺的古老篆文“鳳”字時,他那張如同風(fēng)干橘皮的老臉?biāo)查g僵住!渾濁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里面充滿了極致的驚駭和難以置信!
“鳳......鳳記......錢莊?!”他猛地抬頭,死死盯著眼前這個一身素衣、面容尚顯稚嫩的少女,聲音因為極度的震驚而變得尖利扭曲,如同夜梟啼哭,“你......你就是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掌控著半個江南錢糧命脈的......‘小財神’?!”
“小財神”三個字,如同驚雷般在狹窄的藥市巷子里炸開!連扶著蕭御的影一都渾身劇震,看向謝鳳卿的目光充滿了無法言喻的震撼!王妃......她竟然還有如此駭人的身份?!
“印鑒為憑?!敝x鳳卿的聲音沒有絲毫波瀾,仿佛只是在確認(rèn)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憑此印,三日內(nèi),可去鳳記京城分號支取黃金萬兩。雪蟾,拿來。”
鬼叟拿著那枚小小的金印,枯瘦的手竟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起來。他看著謝鳳卿那張平靜得可怕的臉,又看看她身后那個氣息奄奄、卻身份顯赫的世子,渾濁的眼底瞬間閃過無數(shù)復(fù)雜的算計、貪婪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最終,貪婪和對“小財神”財富的渴望壓倒了一切。
“嘿嘿......嘿嘿嘿......好!好!小財神果然夠爽快!”鬼叟臉上的驚駭迅速轉(zhuǎn)化為一種諂媚而詭異的笑容,他不再猶豫,小心翼翼地將那枚金印揣入懷中,仿佛揣著絕世珍寶。隨即,他枯瘦的手伸向地上那個散發(fā)著寒氣的黑玉盒。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盒蓋的瞬間——
“咻——!”
“咻咻咻——!”
凄厲到令人頭皮炸裂的破空聲,如同死神的獰笑,毫無征兆地從巷子入口處暴射而來!十幾道閃爍著幽藍(lán)光澤的弩矢,如同毒蛇的獠牙,撕裂黑暗,帶著刺骨的殺意,精準(zhǔn)地覆蓋了謝鳳卿、蕭御、影一以及鬼叟所在的位置!箭矢淬毒,幽藍(lán)的光芒在慘綠的燈籠映照下,如同鬼火!
“敵襲!!”影一瞳孔驟縮,發(fā)出一聲暴喝!他反應(yīng)快到極致,在弩矢破空聲響起的同時,已猛地將蕭御和謝鳳卿向后一推!
“噗噗噗!”數(shù)支淬毒弩矢狠狠釘在他們剛才站立的地面上,箭尾猶自劇烈顫抖!
而鬼叟就沒那么幸運了!他正沉浸在獲得萬兩黃金的狂喜中,根本來不及反應(yīng)!一支幽藍(lán)的弩矢如同毒蛇般,精準(zhǔn)無比地洞穿了他枯瘦的脖頸!
“呃......”鬼叟臉上的諂笑瞬間凝固,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漏氣聲,渾濁的眼睛里充滿了極致的驚愕和茫然。他枯瘦的身體猛地一顫,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軟軟地向后倒去,重重地砸在冰冷骯臟的地面上,鮮血如同噴泉般從他頸部的血洞中狂涌而出!
“嗖嗖嗖!”更多的淬毒弩矢如同暴雨般傾瀉而下!
謝鳳卿在影一推開的瞬間,已順勢拉著蕭御猛地向旁邊一個堆滿了各種藥材麻袋和巨大藥柜的角落撲去!
“篤篤篤!”數(shù)支毒弩狠狠釘在他們藏身的厚重藥柜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箭簇深深沒入木頭!
混亂的尖叫聲、哭喊聲在藥市巷子里瞬間爆發(fā)!人群如同炸了鍋的螞蟻,四散奔逃,撞翻了無數(shù)攤位,各種藥材、瓶瓶罐罐摔碎一地,濃郁的藥味和血腥味混雜在一起,令人作嘔。
巷子入口處,十幾個身著漆黑勁裝、臉上戴著只露出冰冷雙眼的金屬面具的身影,如同地獄爬出的惡鬼,手持精巧的連發(fā)手弩,正一步步逼近!他們動作整齊劃一,散發(fā)著濃烈的殺伐之氣,為首一人面具下的眼睛,如同鷹隼般死死鎖定謝鳳卿藏身的角落!正是首輔豢養(yǎng)的死士,鷹犬十三!
“保護(hù)王妃和世子!”影一低吼一聲,狹長的橫刀已然出鞘!他身影如同鬼魅般迎了上去,刀光化作一片匹練般的寒芒,叮叮當(dāng)當(dāng)格開數(shù)支射來的毒弩,同時刀鋒凌厲無匹地斬向沖在最前的兩名鷹犬!
刀鋒入肉,血光乍現(xiàn)!兩名鷹犬瞬間斃命!
但更多的毒弩如同附骨之疽般射來!影一以一敵眾,刀光翻飛,身形在狹窄的巷子里輾轉(zhuǎn)騰挪,險象環(huán)生!刀鋒與弩矢碰撞的火星,在幽暗的巷子里不斷迸濺!
藏身藥柜后的謝鳳卿,眼神冰冷如鐵。她一手緊緊護(hù)住意識模糊、身體冰冷的蕭御,另一只手閃電般探入袖中!
“咻!咻!咻!”
三道細(xì)微到幾乎被廝殺聲淹沒的破空聲響起!
三枚細(xì)如牛毛的銀針,在幽暗的光線下劃過三道幾乎無法捕捉的銀線,精準(zhǔn)無比地射向三名正抬起手弩、瞄準(zhǔn)影一死角的鷹犬!
銀針的目標(biāo),并非咽喉,而是他們握弩的手腕內(nèi)側(cè)一處極其隱秘的穴位——神門穴!
“呃??!”“??!”“......”
三聲短促的慘哼幾乎同時響起!那三名鷹犬只覺得手腕瞬間麻痹,如同被冰封,再也無法扣動扳機(jī)!手中的勁弩脫手而落!
這瞬間的破綻,被影一精準(zhǔn)捕捉!刀光如同毒蛇吐信,瞬間掠過三人的咽喉!血箭噴涌!
“走!”影一厲聲喝道,刀勢更加狂猛,死死拖住剩下的鷹犬!
謝鳳卿沒有絲毫猶豫!她猛地將地上那個散發(fā)著寒氣的黑玉盒抄入手中,入手冰冷刺骨!同時,她的目光飛快地掃過倒在血泊中、喉嚨還汩汩冒著血泡、眼神已經(jīng)開始渙散的鬼叟。就在鬼叟那只枯瘦的手無力垂落的瞬間,謝鳳卿眼尖地看到,他緊握的拳頭里,似乎死死攥著什么東西!
她毫不猶豫,俯身,用染血的指尖,極其粗暴地掰開了鬼叟那冰冷僵硬的手指!
一枚半個巴掌大小的玄鐵令牌,跌落出來。令牌入手沉重冰涼,正面浮雕著一座險峻的山峰圖案,背面,赫然刻著一個清晰的、帶著獨特紋路的私人印章——正是當(dāng)朝首輔的私?。×钆七吘?,還沾染著鬼叟溫?zé)岬孽r血。
鹽鐵轉(zhuǎn)運!首輔私印!
謝鳳卿瞳孔一縮,瞬間明白了這令牌的分量!這是足以捅破天的證據(jù)!她毫不猶豫地將令牌也塞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