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歲那年，為救失足落水的江弄月。

我嗆水窒息導(dǎo)致腦部受損，落下癡呆的病根。

為了讓我恢復(fù)正常，她放棄保送機(jī)會，輟了學(xué)日以繼夜的賺錢。

七年轉(zhuǎn)瞬，江弄月已是商界只手遮天的女總裁。

而我仍是那個需要被她時刻照顧著，連口水都不會擦的傻子。

可漸漸的，江弄月對我失去了耐心，對犯錯的我動輒打罵。

直到我不慎澆死了男秘書送她的盆栽。

她徹底爆發(fā)了，生拉硬拽把我?guī)У胶舆叀?/p>

寒冬臘月，讓我跳進(jìn)湍急的河水里。

我不明白其中緣由，只懂得犯了錯的我理應(yīng)受罰。

我嚇到瑟瑟發(fā)抖，可眼下卻更怕她對我失望透頂。

于是閉上眼就要跳下去：

“月月，我是乖孩子，別不要我?！?/p>

1

即將墜入冰冷河水的剎那，一雙手臂將我拽了回來。

我跌坐在地上，還沒回過神，就被江弄月抓住肩膀搖晃。

“你怎么這么蠢，跳下去可就沒命了！你連危險是什么都不直到嗎？”

江弄月的聲音帶著憤恨，可眼底滿是后怕。

直到這時，我才感覺到刺骨的寒意，渾身止不住顫抖。

分不清是因為差點墜河的恐懼，還是被她兇厲語氣嚇到。

我本能伸出手，想要擦掉她臉上的淚水。

“月月，我錯了。”

卻被她一把甩開：

“廢物，除了認(rèn)錯你還會什么！”

這時，岸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蘇陌氣喘吁吁跑了過來。

看到我們倆，他神色驟變：

“弄月，你怎么這么糊涂，這要是被人看見，你就是故意殺人，你這輩子就毀了！”

他聲音發(fā)顫，緊緊握住江弄月的手腕：

將她擁入懷中：

“沒了你，我要怎么活下去？”

這一刻，江弄月終于崩潰，靠在他胸前放聲大哭：

“對不起，我只是被逼到?jīng)]辦法了…”

望著她抽泣的背影，我懵懂意識到。

這七年來，我似乎真的成了她所有不幸的根源。

等江弄月平靜些，她才注意到我手心被冰碴劃破的血痕。

眼神里掠過一絲心疼：

“小珩，你沒事吧？對不起，我剛才不該對你發(fā)火的?！?/p>

她扶起我，和沈清源一左一右攙著往回走。

回到家，江弄月取出醫(yī)療箱，像從前那樣小心為我消毒上藥。

只是這一次，她的動作雖然依舊輕柔，那雙眼里卻盡顯疲態(tài)。

包扎完畢，江弄月往我嘴里塞了顆巧克力，柔聲說：

“小珩，今天的事，你不能告訴任何人，知道了嗎？”

見我乖巧點了點頭，她長舒一口氣。

隨后便拉著蘇陌出了門。

我躡手躡腳走到玄關(guān)，隱約聽見他們的對話。

“蘇陌，你能理解我的對吧？只要顧珩還活著，我就永遠(yuǎn)得不到安寧。”

“說來...我還真是夠蠢的，居然會瘋到想要親手殺了他?！?/p>

“可顧珩要是死了，恐怕我也不可能獨活下去...”

聽到這話，蘇陌臉色驟變：

“弄月，我不許你說這種話！”

“你已經(jīng)為那個傻子搭上了整整七年，你對他仁至義盡了，到底還有哪點覺得對不起他的？”

江弄月苦澀一笑：

“當(dāng)年顧珩要不是為了救我，又怎么會變成如今這樣？這份債，我注定要背一輩子?！?/p>

這時，沈清源突然發(fā)現(xiàn)躲在門后的我。

他大步走來，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顧珩，就算你腦子不好使，也該懂點事吧！難道真要纏著弄月一輩子，當(dāng)個徹頭徹尾的累贅？”

見狀，江弄月急忙攔住他：

“蘇陌，你別對他這么兇，再說了他又不懂這些。”

“別和他置氣了，我這個點剛好有點餓了，你陪我一塊兒出去吃個飯吧。”

江弄月回頭看了我一眼：

“小珩，你就在家好好待著，哪里也不許去，聽到了嗎？”

交代完，她就和蘇陌并肩離開了。

看著兩人遠(yuǎn)去的身影，我微微怔住。

那句“早點回家”也沒來得及說出口。

這時，對門的幾個住戶經(jīng)過，見我一個人在門口站，不禁竊竊私語。

“瞧這傻子沒臉沒皮的樣兒，拖累了人家小姑娘這么多年，一點羞恥心也沒有?！?/p>

“唉，弄月這丫頭就是心腸太軟了，年紀(jì)輕輕就要扛著公司，還得沒日沒夜繞著這個傻子轉(zhuǎn)?！?/p>

“要不是因為他，人家弄月早就該和蘇秘書在一塊兒了，郎才女貌的多般配?！?/p>

“要我說，還不如把這傻子隨便賣給哪個黑工廠，這樣既能讓他活著有口飯吃，人家弄月自此也能輕松些了。”

這些話像針一樣扎進(jìn)我心里，我忍不住走上前。

“伯伯嬸嬸，是不是只要把我賣掉，月月就能過上好日子了？”

可沒有一人回答。

想到蘇陌之前那些話，我又小心翼翼問道：

“如果我死了，月月她真的會開心嗎？”

2

眾人沒有搭理我，只是神色慌張快步散開了。

望著他們匆忙離去的身影，我忽然想起幾個月前。

江弄月難得有空，說要帶我出去玩。

我高興的不得了。

可那一行的目的地卻不是公園，而是偏遠(yuǎn)的山區(qū)。

她把我領(lǐng)進(jìn)一戶陌生人家，摸著我的頭柔聲說：

“小珩，這兩位叔叔阿姨很喜歡你，你先陪他們說說話，我去辦點事就回來?！?/p>

那對夫妻總是笑瞇瞇打量我，嘴里念叨著：

“雖然傻了點，但模樣周正，配我家破了相的閨女正好。”

我隱約覺得不安，趁他們不注意時偷偷跑出院子。

沿著公路拼命奔跑，不知摔了多少跤才找到回家的路。

當(dāng)我滿身塵土出現(xiàn)在家門口時，江弄月開門看見我，眼中閃過的不是驚喜，而是無盡的失望。

直到此刻我才隱約明白。

其實那天，她早就打算把我賣給別人了吧？

我的心口突然悶得發(fā)疼，一陣鼻酸掉淚。

但想起鄰居們的話，我又趕緊抹掉眼淚站起來。

是啊，連月月自己都想要擺脫我。

只要我走了，她就不會再痛苦。

這個念頭讓我鼓起勇氣推開家門。

可我不知道先前那戶人家在哪里，只能漫無目的游蕩。

正當(dāng)我低頭愣神時，周圍突然響起一陣尖叫。

我不明所以，只聽見頭頂上方劇烈的聲響。

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一股力量狠狠推開。

我摔倒在地，回頭看見好幾塊墻磚碎在地上。

眼前，是江弄月那張慘白失色的臉：

“顧珩，誰讓你一個人出門的，你為什么不聽我的話？！”

剛才如果不是被她推開，只怕現(xiàn)在我的腦袋早就開花了。

看著她驚慌失措的樣子，我小聲囁嚅：

“月月，我只是想…回之前你帶我去的那個地方。”

“我想...把自己賣掉?！?/p>

江弄月愣住了，眼中掠過一絲痛楚：

“小珩，你為什么會這么想？是不是又有人對你胡說八道了？”

我連忙搖頭，咬緊嘴唇：

“月月，你把我賣掉吧，求求你了?！?/p>

話音剛落，江弄月突然緊緊抱住我，聲音哽咽：

“小珩，我不許你有這種想法，我怎么可能把你賣給別人？

看著她抓狂擔(dān)憂的樣子，我乖巧點頭。

但心里卻再清楚不過。

在危險發(fā)生的那幾秒里，我看到她就站在不遠(yuǎn)處。

她的表情，確實猶豫過。

第二天，江弄月帶我去醫(yī)院做例行檢查。

雖然我對自己的情況一無所知，可從月月那凝重的表情。

我能感覺到，或許一切都沒有好轉(zhuǎn)。

也不會有好轉(zhuǎn)。

中途，我借口要去廁所。

趁著周圍沒人留意，我快步奔出了醫(yī)院。

這次我一定要成功逃走，不能再成為月月的負(fù)擔(dān)。

只是剛走出大門，我卻迎面撞上了蘇陌。

他看到我獨自一人，臉色瞬間陰沉：

“顧珩，你怎么一個人在這兒，弄月不是說過，不在家的時候你必須寸步不離跟著她嗎？”

他咬著牙壓低聲音，眼神竟露出幾分陰狠：

“你到底要禍害弄月多少次，你還想讓她為你操心多少次？！”

他的手指越收越緊，死死盯著我喃喃自語：

“弄月，你真傻，明明只要沒了他，我們就能過上幸福的日子啊…”

“既然你做不到心狠果斷，那就讓我..來當(dāng)這個罪人吧?！?/p>

3

蘇陌將我拽到了醫(yī)院旁的樹林里。

他緩緩掏出一把水果刀，面露獰笑：

“記住，這都是你欠弄月的，你活該！”

看著那明晃晃的刀尖，我嚇得完全僵住。

“不！不要！”

可在我的尖叫聲中，蘇陌卻將刀尖轉(zhuǎn)向自己。

下一秒，他狠狠朝大腿上劃了一道。

鮮血瞬間涌出，順著褲管滴落在地。

蘇陌疼得倒吸一口冷氣，接著把刀塞進(jìn)我的手里。

沒等我反應(yīng)過來，他突然高聲呼救：

“救命！這個傻子要殺我，快來人啊！”

我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懂他到底在做什么。

明明是他對自己動手的啊...

疑惑之際，急促的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

不少人聞聲趕來，正好看見蘇陌捂著流血的腿靠在墻上。

而我呆立在一旁，手上正握住一把染血的刀。

“救命，他突然發(fā)病了，說要把我給殺掉…”

蘇陌虛弱的指著我，眼里滿是驚恐。

這一瞬，我才反應(yīng)過來。

原來他是想栽贓陷害給我。

“不是...不是我，我沒有?！?/p>

我慌張解釋，然而并沒有人會相信一個傻子的話。

路人們蜂擁而上，把我死死按在地上。

“這種神經(jīng)病怎么放出來的，也太危險了吧？”

“快把這個瘋子抓起來，省得他再惹出別的麻煩！”

很快，江弄月聞訊趕來時。

看到這一幕，她先是一愣，隨即快步走到蘇陌身邊查看傷勢。

“蘇陌，你怎么樣，快！快叫醫(yī)生來！”

當(dāng)她的目光轉(zhuǎn)向我時，那雙眼里已經(jīng)燃起熊熊怒火。

“顧珩，你又在發(fā)什么瘋，好端端的你為什么要傷害蘇陌？！”

我張了張嘴，卻因恐懼發(fā)不出聲音。

見我不語，江弄悅突然抬起手。

我以為她要打我，下意識閉上眼睛。

但預(yù)期的巴掌沒有到來，取而代之的是她顫抖的聲音：

“我那么努力工作賺錢，就為了給你買最好的特效藥，治好你的病...我犧牲自己所有的私人時間，全都用來陪你了，為什么你就一點也知道體諒我？”

她的手指緊緊攥著我的衣領(lǐng)，睚眥欲裂：

“我是上輩子欠你的嗎，你害了我一個人不夠也，現(xiàn)在連蘇陌都不放過？！”

說到這里，江弄月終于控制不住情緒。

她抬手狠狠推了我一把，我踉蹌著撞在墻上，后腦傳來一陣鈍痛。

“你知不知道，沒有蘇陌，公司早就垮了！沒有他，我根本撐不到今天！而你...你卻要毀掉我最后的依靠！”

她的聲音里帶著絕望的哭腔，每一個字都像針一樣扎在我心上。

“七年了...我到底在堅持些什么啊？”

說完這句話，江弄月仿佛瞬間被抽空了所有力氣。

緩緩蹲下身，把臉埋在掌心。

這么多年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她哭的這般洶涌。

那天之后，我被安置在別墅頂層的閣樓里。

深夜，我從昏睡中醒來。

身上的傷隱隱作痛，卻迷糊聽見中聽見樓下傳來江弄月和蘇陌的對話。

“蘇陌，抱歉...我讓你等了那么就，等下個月...我們就去領(lǐng)證吧。”

江弄月的聲音帶著哽咽。

“弄月，你想通了就好，一切都還不遲的?！碧K陌欣慰道。

“是啊…我也是時候往前看了?！?/p>

閣樓的天窗透進(jìn)清冷的月光。

我蜷縮在角落里，聽著樓下隱約傳來的他們的細(xì)語。

規(guī)劃著未來如何的人生。

只是這份未來里，不包括我。

奇怪的是，這一次我沒有哭。

只是由心的釋然。

我望著天窗外遙遠(yuǎn)的星光，撐出一個笑臉。

月月，就用我的消失。

來當(dāng)做送你的最后一份禮物吧。

4

幾天后，我被蘇陌安排送進(jìn)了一所精神病院。

對此，我沒有任何反抗。

“這兒才是你這種人的歸宿，好好治病！再敢發(fā)瘋，護(hù)工可不會對你手軟！”

蘇陌的聲音隔著鐵窗傳來，滿是得意。

江弄月始終別開臉，沒看我一眼。

從那以后，我每天被強制喂藥、注射，接受所謂的“治療”。

稍微惹到護(hù)工不滿意，他們就會用電棍狠狠教訓(xùn)我。

可有時，他們單純就是為了發(fā)泄找樂子。

扒光我的衣服，用高壓水槍拿我當(dāng)靶子。

把我的頭按進(jìn)馬桶，逼迫我必須喝干凈。

直到那個清晨，我被護(hù)工粗暴搖醒。

他們給我換了件稍干凈的病號服，把我?guī)У搅颂揭曢g。

我這才發(fā)現(xiàn)，是江弄月來了。

她穿著一身白色婚裙，每根發(fā)絲都精心設(shè)計過。

——這是我從未見過的，如此正式的她。

“小珩，今天我要和蘇陌結(jié)婚了，你會祝福我的對嗎？”

我癡癡望著她。

她真美，美得讓我忘了呼吸。

江弄月避開我的目光，吞吞吐吐：

“你別擔(dān)心，等你病情穩(wěn)定些了，我就來接你回家?！?/p>

我點頭，將衣袖拉的老長。

這樣才能遮住手臂上，被護(hù)工們用煙頭燙出的疤痕。

我不想讓月月?lián)摹?/p>

尤其——今天還是她的婚禮。

我相信，只要我肯好好吃藥、好好治病。

等我變的正常了，就不會再給月月添麻煩。

想到這兒，我竟有了那么一絲期許。

午后，病房門突然被打開。

可來的不是查房的護(hù)工，而是兩個陌生男人。

他們面露兇光，步步朝我逼近：

“傻子，這次是蘇先生要你死，你就別反抗了，乖乖上路吧！”

我還來不及反抗，就被他們死死按住，并把一團(tuán)布塞進(jìn)我嘴里。

隨后，其中一人將電擊器對準(zhǔn)了我的太陽穴。

電流接通的那一刻，劇痛席卷全身。

劇烈的痙攣中，我漸漸失去了意識。

最后想起的，是江弄月那身雪白的婚裙。

“月月，以后...我再也不是你的累贅了。”

瀕死之際，我隱約聽見急促的腳步聲。

還有江弄月那撕心裂肺的哭喊：

“顧珩——！”

徹底陷入黑暗前，我只聽見醫(yī)生低聲說著：

“江總，他已經(jīng)停止呼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