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大雨滂沱，電閃雷鳴。

沈易安蜷在被子里，渾身緊繃。

他最怕這樣的天氣。

忽然，被子被掀開一角，帶著陌生香氣的身子擠進來，從后面環(huán)住他。

頸窩落滿溫熱的呵氣，沈易安下意識翻身推開身后的人。

陰冷月光下，他盯著傅姣姣，手指飛快比劃：“你和他睡了?！?/p>

是陳述句。

傅姣姣身上那股不屬于這個家的味道，濃得化不開。

他原以為她今晚不會回來，此刻倒覺得，不回反倒干凈。

傅姣姣像沒看見他的動作，開口道：“易安，晏沉性子是急了點，但本質(zhì)不壞?！?/p>

“兩年前那場車禍，要不是他給我捐了腦組織，我怕是早就死在手術(shù)臺上了。”

“你那么愛我，怎么就不能和我的救命恩人好好相處呢？”

沈易安身子猛地一抖，一把掀開被子坐起身，“啪”地按亮床頭燈。

刺目的光線里，傅姣姣瞇了瞇眼，再睜開時，就看見沈易安渾身發(fā)顫，眼尾紅得像要滲出血來。

“不是他......”

他剛抬起手比劃，就被傅姣姣按住。

“易安！”她的語氣添了幾分不耐，“就是他！他有證據(jù)，我親眼看過的。”

“當初捐腦組織傷了他的神智，這些年他才會一根筋地跟著我，傻得讓人心疼。”

“他沒親沒故的，又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不管?！?/p>

尾音里裹著的溫柔，像根細針，直直刺進沈易安的心臟。

原來是為了報恩......

沈易安眼眸沉了沉，自嘲地搖了搖頭。

報到床上去的恩，他還真是頭回見。

分明是他當年瞞著所有人躺上手術(shù)臺，賭上半條命救她。又怕她知情后有負擔才匿名，反倒讓向晏沉鉆了空子。

傅姣姣更是個眼盲心瞎的，身處豪門步步為營的她，怎么偏偏就信了那些漏洞百出的"證據(jù)"？

“傅姣姣，”他面色平靜，眼底卻翻涌著深不見底的哀傷，“你愛上向晏沉了，是不是？”

傅姣姣別過臉，沒有回答。

沈易安伸手扳過她的臉，指尖顫抖著比劃："那你愛我嗎？"

“愛?！?/p>

傅姣姣答得極快，像是怕慢了半秒就會被戳穿什么。

她臉頰貼著他的手，偏頭在他手掌上輕輕吻著，聲音啞得像嘆息：“愛，易安，我當然愛你?！?/p>

沈易安笑了，笑著笑著，眼眶就熱了。

視線被水霧糊住時，他別過臉用手背蹭掉那點濕意。

她說愛他，可他看得清楚，她也舍不得向晏沉。

可這天底下，哪個男人肯讓自己的妻子，把心劈成兩半，左邊裝一個，右邊塞一個？

沈易安猛地抽回手，狠狠推了傅姣姣一下。

沉悶的響聲混著窗外的雷聲炸開，傅姣姣卻沒惱，反倒縮進他懷里，柔軟的手掌捂住他的耳朵，安撫道：“不怕，我在?！?/p>

沈易安沒掙扎，任由她癱軟在他懷里。

九年了，從穿校服的年紀到如今，他們一起走過的路，夠長了，也夠累了。

愛嗎？

愛到骨髓里。

恨嗎？

恨到指尖發(fā)麻。

他的目光幽幽地落在遠處那個放著千紙鶴的木匣上。

還剩最后五只，是他給傅姣姣，也是給這段感情，最后的五次機會。

第二天一早，沈易安剛下樓，就看見客廳里多出來個銀色行李箱。

傅姣姣端著盤菠蘿從廚房出來，那是他最討厭的水果。

“晏沉的房子到期了，我讓他搬過來住，就當......報答他?！?/p>

她說得輕描淡寫，仿佛不是把別的男人領(lǐng)進了他們的家，只是收留了只流浪貓。

沈易安盯著她，胃里直犯惡心。

“姣姣，這個房間我好喜歡?！?/p>

向晏沉腳步輕快地從主臥旁邊的房間出來，湊到傅姣姣身邊捏了塊菠蘿塞進嘴里，眼睛彎成了月牙。

傅姣姣看他的眼神，瞬間就軟得能滴出水來。

向晏沉忽然從兜里掏出個紅本本，獻寶似的遞到傅姣姣面前。

“你看，我涂得可平整了，這樣我們的照片就能放在一起了。”

傅姣姣臉上的笑意還沒褪去，看清那紅本本的瞬間，表情猛地僵住，下意識地朝沈易安看過來。

向晏沉這才像剛發(fā)現(xiàn)沈易安似的，捂著嘴“啊”了一聲，笑得無辜。

“抱歉啊易安哥，你站在這兒不說話，頭發(fā)也亂糟糟的，我還當是家里的傭人呢。”

沈易安沒理他的挑釁，一把奪過結(jié)婚證。

扉頁上，他的名字被涂得嚴嚴實實，取而代之的是向晏沉的名字；他的照片被撕掉，貼上了向晏沉的大頭照。

這拼湊的雙人照，像極了他和傅姣姣如今這貌合神離的日子。

看著完整，骨子里早就爛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