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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出生那天,爸媽給我取名許賤丫。
奶奶拼命反對,才有了現(xiàn)在許卿安這個名字。
七個月時,爸媽想把我溺死在馬桶里,奶奶把我抱走留在了身邊。
五歲被接回他們身邊的第一天,就被丟在車水馬龍的高速公路上。
被警察送回家時,我記得他們說:
「一個小丫頭片子,怎么還沒被車撞死?」
我以為懂事一點,學習成績好一點,就可以讓他們不那么討厭我。
直到我拿著全市第一的獎狀回家,卻被鎖到狗籠子里三天三夜。
「一個女孩子那么拔尖干什么?就是賤!」
他們圍著成績倒數(shù)的哥哥歡聲笑語。
那一刻,我明白,人心中的成見是座大山,不必廢勁討好厭惡我的人。
還剩一個月高考,我就要自由了。
1
為了逃離原生家庭,我?guī)缀跞硇耐度氲綄W業(yè)當中。
課間,同桌戳了戳我:
「許卿安,我剛剛好像看見你媽去找班主任了,什么事?。俊?/p>
我微微一愣。
心里陡然升起不好的預感,我拔腿就往辦公室跑。
「劉老師,我們家許卿安不參加高考了?!?/p>
剛到門口就聽到這句話的我,如遭雷擊。
「什么?卿安這孩子成績很好的,不上大學太可惜了。」
老師還在勸,可我媽已經(jīng)下定了決心。
推開門,看見僵立在原地的我,她沒有絲毫愧疚。
「你聽到了?正好,跟我回家吧。」
我努力壓下心里的委屈,哽咽開口:
「媽媽,你為什么不讓我念大學......」
沒有得到回應,卻迎來了響亮的一巴掌。
「什么時候輪到你來問我了?」
「女孩子要那么高學歷干嘛?
趁早找個人嫁了正好換彩禮錢供你哥上大學?!?/p>
我顧不上被扇出血的嘴角,緊緊攥住媽媽的衣角不肯回家。
「媽我求求你讓我上大學吧,不然我這輩子就毀了?!?/p>
「我也是你的孩子啊,你為什么要這樣偏心哥哥?」
「我才十七歲,我不想嫁人......」
可她沒管我越來越卑微的乞求,硬生生扯著我的頭發(fā)把我拖走。
家里,我爸正笑著和一個侏儒男談話。
見我回來,立刻把我拉到他面前,像展示商品一樣。
「這就是我家姑娘,怎么樣?人又漂亮還聰明,您出了門絕對找不著第二個!」
大概只有在這種時候,我爸才會夸我。
侏儒男流著口水就想上手揩油,被我一把推開。
「我不嫁!」
積壓了太久的情緒在這一刻徹底爆發(fā)出來。
大概是我的反抗讓我爸覺得丟了面子,他暴怒地抄起掃帚就往我身上抽。
我下意識蜷縮成一團,就像以往挨打那樣。
直到血染紅了瓷磚,直到小臂粗的笤帚被打斷,他才解氣般的停了手。
「賤皮子,打了才能老實!」
我爸丟下笤帚,轉身又笑臉迎上那個侏儒男:
「等她一到十八立刻就能嫁,隨便打隨便罵,包您滿意?!?/p>
侏儒男笑呵呵的應下。
「好!她嫁過來后,五萬彩禮立刻打到你銀行卡里?!?/p>
我躺在血泊里,笑得諷刺。
原來在爸媽眼里,我只值五萬塊......
我強忍著疼痛起身,幾乎用盡所有力氣推開門逃了出去。
夜風吹過,卻怎么也撫不去臉上的淚珠。
我像一縷沒有歸處的游魂,不知道該去往何方。
直到走上長江大橋,看著滾滾江水。
我在想,要不我去死好了?反正也沒人在乎......
可是我好不甘心,明明馬上就可以高考了,明明苦日子就快要到頭了。
江面倒映出奶奶和藹的臉,我抹去眼淚,
當即掏出所有的錢買了張去往奶奶家的車票。
我還有奶奶,我不能死!
2
到奶奶家時,已是深夜。
我站在門前,笨拙地用衣服擦干凈身上的血才輕輕敲門。
「乖寶,你怎么來了?」
看到奶奶的那一刻,我再也憋不住委屈「哇」的一聲哭出來。
抽抽噎噎地說了來龍去脈,奶奶又心疼又憤懣。
「乖寶你安心去上學,你爸媽交給我搞定?!?/p>
「真是作孽呦,我乖寶受委屈了......」
奶奶把我抱在懷里,一如小時候那般哄我。
第二天,我便回了學校。
難得安穩(wěn)了一段時間,爸媽沒再來找我。
我不敢浪費任何一點時間,幾乎自我封閉式的學習。
可我這樣「內卷」的行為,卻刺痛了某些人。
「大學霸,別學了,去幫我值日?!?/p>
趙唯像以往那樣一把丟掉我的筆,頤指氣使的命令我。
她以為我還會像以前那樣逆來順受。
可我卻默默撿回筆,拒絕了她。
「抱歉我要學習,麻煩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p>
我不想,也不能再浪費時間了。
趙唯臉色一變,直接掀了我的桌子。
「許卿安你裝什么啊?誰不知道你爸媽不讓你參加高考了,學習有什么用?」
「就是!strong姐?!?/p>
周圍的同學議論紛紛,句句扎在少女最難言的心事上。
不知哪來的勇氣,我竟直接給了趙唯一巴掌。
我和她廝打到一處,身上難免掛了彩,可卻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痛快。
最后的結果自然是被叫了家長。
我爸不分青紅皂白,上來就是一腳,把我踹倒在地。
「死丫頭上學都不好好上,學人家打架?能不能別一天到晚給我添麻煩?」
我捂著絞痛的小腹,不可置信地看向爸爸。
「是她先欺負我的!」
「她怎么不欺負別人只欺負你?蒼蠅不叮無縫蛋,你難道一點問題都沒有?」
一句話就把莫須有的罪名都定到我頭上。
原來難過到極致,是連呼吸都會痛的。
跟趙唯打架都沒哭的我,此刻眼前已然模糊不清。
原來我的父親,寧愿相信一個外人,也不愿相信我。
他教訓完我,又向趙唯的父母賠笑臉。
我看著被爸媽抱在懷里安慰的趙唯,這一刻竟只剩下羨慕。
「你們要是還不滿意,我讓這賤蹄子給你們跪下道歉!」
說著就要上來抓住我的頭發(fā),拼命地把我的頭往地上按。
磕了一個又一個,直到額前血肉模糊。
饒是趙唯這個校霸,遇到這場面也被嚇得不輕,連忙讓我爸停手。
淚水干涸在臉上,只留下麻木。
辦公室的玻璃窗前,圍觀著一大批學生。
少女小心翼翼維護的尊嚴,在親生父親的手里轟然坍塌。
3
回家的路上,他還在一直謾罵著。
「出生的時候就害我們被罰款,賠錢貨!」
「如果是個男孩,罰也就罰了,結果是個個丫頭片子,錢全打水漂!」
「怎么還不去死......」
原來我出生的時候趕上計劃生育。
他們擔著巨大風險把我生下來,只是因為村里神婆說我媽懷的是個男孩。
結果一看,并不如他們的意。
小村子里出來的人,重男輕女是很嚴重的。
我的到來,對他們來說完全就是個累贅。
可這難道是我的錯嗎?
「如果,我真的死了,你們會有一點點的難過嗎?」
我看著爸爸的背影,斟酌了很久,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年少不可得之物,終會困其一生。
我所求,不過是那么一點的父愛母愛。
「你要死就死遠點,別觸了你哥高考的霉頭,晦氣!」
他頭也不回的走了。
我站在原地,良久之后狼狽地抹掉眼淚。
明明是暖春的夜,為何風吹得我這般寒冷......
回到家,爸媽和哥哥已經(jīng)快吃完飯。
我鼓足勇氣,還是上前小聲道:「學校要交考前沖刺資料費,就一百塊錢......」
只是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哥哥打斷:
「爸媽,我看上一雙球鞋,給我買!」
「好,要多少錢呀?」
媽媽臉上溫柔的笑,是從未落在我身上過的。
「八百。」
「好,兒子一雙鞋才八百塊,值!」
爸爸幾乎毫不猶豫就答應了。
心狠狠一沉,可為了學習,我還是提高聲音又說了一遍:「那我的資料費......」
「滾!別逼我扇你!」
「張口就是問我們要錢,真是煞風景!」
爸媽的怒吼聲震耳欲聾,我習慣性的低下頭,沒再說話。
第二天清晨,我沿著長江走在去學校的路上。
一聲尖銳的呼救聲劃破了寧靜。
我沖到江邊,看見哥哥不知為何,掉進了水里。
他奮力撲騰著,激得水花四濺。
「許卿安救我!」
看著那張日夜欺負我的臉,我的表情漸漸冷下來。
腦海里,浮現(xiàn)一個惡毒的想法。
我希望他死,這樣爸媽就只有我一個孩子了,他們就會對我好了。
鬼使神差的,我跑了,不敢多停留一秒。
就當沒看見,讓他去死吧,反正是他自己不小心。
心如擂鼓,就這樣擔驚受怕了整整一天。
直到晚上回家,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爸媽!今天早上就是她把我推下江的,她想害死我!」
我哥眼神怨毒,歇斯底里的大吼。
「你居然敢害我兒子!」
我尚未來得及反應,煙灰缸就已經(jīng)砸到了我頭上。
額角有黏膩的液體滑下來,火辣辣的疼。
若是放在以前,這種莫須有的罪名我肯定會辯解兩句,可最后只會換來更狠的毒打。
哥哥自己邋遢丟了鞋子,肯定是我偷的,把我罰跪在樓道里整整三天。
哥哥削蘋果割破了手,是因為我懶,沒把蘋果喂到他嘴里,爸媽以示懲罰在我胳膊上割了十七刀。
我明白真相并不重要,他們只是需要在貧瘠的生活中找到一個出氣筒。
「死丫頭給我兒子賠命!」
我任由他們打上我支離破碎的身體。
任由他們抓著我的頭發(fā)把我從客廳拖到廁所,把我的頭按進馬桶里。
強烈的窒息感涌上來。
我生理性的掙扎了兩下,便漸漸失去了意識。
我突然覺得,就這樣死了也好......
他們說不準會因為故意殺人罪被判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