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華，你到底要拖累我到什么時候？！”

“我受夠了！真的受夠了！”

兒子顧子晏咆哮著。

然后從公文包里掏出幾張紙狠狠甩到我身上。

紙張散開。

當我看到那份早兩年前就擬好的《斷親協(xié)議書》時。

心一下就沉到了谷底。

“顧子晏！”

我死死攥著那幾張紙，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你早就計劃好，要為了一個認識不到一年的人，跟我斷絕關系嗎？”

原來那么早之前。

他就已經(jīng)下定決心要跟我斷親了??？

看到我眼角強忍的淚水。

顧子晏有一瞬間的慌亂，但隨即理直氣壯地開口：

“是又怎樣？！媽，你摸著良心說，跟你綁在一起，我有什么好處？”

“除了到處丟人現(xiàn)眼，就是被人嘲笑嫌棄！”

“這樣的日子你受得了我受不了！”

我看著陌生又可怕的他，喉嚨苦澀到快說不出話。

“子晏，你總怨我這張臉，這雙腿拖累了你！”

“可你難道忘了它們是怎么來的嗎？！”

“如果當年不是為了先湊齊你的手術費，我怎么會錯過臉上燒傷的最佳治療期？”

十二年前，因為一場爆炸性火災。

丈夫當場重傷身亡，而我為了護住兒子，也被嚴重燒傷。

才變成了今天這副鬼樣子。

“還有這條腿，是我為了供你上大學！”

“沒日沒夜地擺攤，累到從樓梯上摔下來，才廢了??！”

我以為說出這些沉重的往事。

就能換回他的一點理解和心疼。

可顧子晏非但沒有動容，反而更加憤怒，指著我的鼻子罵：

“又來了又來了！除了沒完沒了的道德綁架，你還會什么？”

“是是是！什么都是我的錯，你所有的不幸都是我造成的！”

“可當?shù)鶍尩牟痪驮摓楹⒆痈冻鰡?？！這不是天經(jīng)地義的嗎？！”

他越說越激動，甚至越發(fā)口不擇言。

“還有你們生我的時候問過我愿意不愿意了嗎？!”

“你跟我那個短命鬼的爹在床上快活的時候，怎么就沒想過二十年后，自己會因為孩子變成一個人不人不鬼的丑八怪，老殘廢嗎？！”

聽到這，我驀地渾身一僵。

原來，他心里一直都把我們想的那么不堪，齷齪？！

“事情，壓根就不是你想的那么簡單！”

回想起老顧在那場大火中死去的慘狀。

我氣得渾身發(fā)抖，抓起桌上的果盤朝他砸了過去！

“我辛辛苦苦把你養(yǎng)大，你就是這么羞辱我和你父親的？！”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們?yōu)槟銧奚耸裁?！你怎么能這么說！”

硬邦邦的果盤，在顧子晏額角砸出了血漬。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他猛地一怒，抬腳狠狠踹在我的輪椅上。

哐當一聲。

我連人帶輪椅，被掀翻在地。

手肘撞在地板上，傳來鉆心的痛。

“你們不就是想用那點恩情綁我一輩子嗎？我告訴你，沒門！”

“要不是你這副鬼樣子，要不是我爸死的早什么值錢的都沒留下，我至于混到現(xiàn)在還只是個小經(jīng)理？”

“至于連個像樣的女朋友都留不住嗎？！你們才最對不起我！”

顧子晏喘著粗氣破口大罵。

他像是找到了所有失敗的根源。

整個人變得越發(fā)瘋狂起來。

“所以只要跟你們徹底斷絕來往，我就徹底自由了！說不定小敏她也愿意跟我復合了！”

“媽，你最后再為我做件事，行不行？你走了，我就能結婚了！”

他說著，抓起一支筆，粗暴地塞進我手里。

“趕緊簽了！別逼我！”

“你放心，我會給你找個最便宜的養(yǎng)老院，餓不死你的！”

淚水一下決堤而出。

我狼狽地倒在地上，望著兒子那張因為自私而扭曲的臉。

只覺得十二年來的堅持。

似乎在這一刻都失去了意義。

罷了罷了。

如果這樣能讓他如愿，能換來未來的安寧。

那我認了。

就當這二十多年的養(yǎng)育之苦。

和我這一身的傷殘，都喂了狗!

我顫著手，在那份協(xié)議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好。顧子晏，我簽，只希望你到時別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