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我和陳德東長談了很久。

“讓她去吧，”我疲憊地說，“你越反對，她越覺得那是愛情?！?/p>

“可那是火坑??！”

“我們知道是火坑，可她不信?！蓖煞蚪辜钡哪?，我輕聲說，“也許我們應(yīng)該把精力放在自己身上。老陳，我們要個二胎吧?！?/p>

陳德東驚呆了：“你都四十二了！”

“體檢過了，沒問題。”我堅定地說。

重生回來第一天我就去做了全面檢查，還冷凍了胚胎，這是我留給自己的后路。

女兒離家那天的表現(xiàn)很奇怪。

她收拾行李時一直在觀察我，等我給她銀行卡，等我說軟話，甚至等我最后發(fā)作阻攔。

但我沒有。

我只是遞給她一個信封：“里面是三千塊錢。在外面照顧好自己，實在困難了就回家?！?/p>

她盯著那個信封，表情復(fù)雜：“媽，你就沒什么別的想說的？”

“說什么？祝你幸福？”我笑了笑，“欣欣，路是你自己選的?！?/p>

她的臉一下子漲紅了，然后賭氣般地拉上行李箱的拉鏈。

“你放心，我絕不會后悔！”

然后跟著那個靠在門框上抖腿的精神小伙，頭也不回地走了，踏上了南下的火車。

丈夫陳德東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家里氣氛壓抑。

他無法理解我為何冷靜得近乎殘酷。

直到我拿出體檢報告，鄭重地再次提出要二胎的想法，他才意識到我沒在開玩笑。

他也從最初的反對到同意，態(tài)度轉(zhuǎn)變很大。

也許他也對那個執(zhí)迷不悟的大女兒失望了吧。

一個月后，我成功移植了胚胎。

三個月后，孕檢顯示是女孩。

孕期的過程比想象中辛苦，但內(nèi)心卻奇異地平靜。

我不再像懷欣欣時那樣患得患失，充滿了不切實際的望女成鳳的期望。

這一次，我只祈禱孩子健康平安，能成為一個懂感恩，能為自己的選擇負(fù)責(zé)的普通人。

欣欣偶爾會發(fā)朋友圈，在嘈雜的工廠車間比耶，或者在擁擠的集體宿舍里和嘉豪一起跳社會搖。

照片里她笑得燦爛，但眼底的疲憊騙不了人。

我從不評論，只偶爾點(diǎn)個贊。

她看見后就立馬發(fā)來消息。

起初，是帶著抱怨又強(qiáng)撐堅強(qiáng)的口吻：“媽，流水線真的好累啊，一天要站十二個小時，腿都腫了?！?/p>

“南方天氣好潮，宿舍都有霉味了，跟家里沒法比?！?/p>

后來開始埋怨嘉豪：“他最近整天拍社會搖視頻，說一定能火，工作都不好好干了?！?/p>

“他最近愛跟廠里幾個哥們兒出去玩，玩游戲，手機(jī)費(fèi)都快交不起了?！?/p>

“他和廠里其他女孩聊騷，還偷偷帶她們?nèi)ワj車。”

我從不教育，只是簡短回復(fù)：“照顧好自己?！?/p>

“想清楚自己想要什么?！?/p>

她似乎很不滿我的反應(yīng)，有一次直接撥通電話，帶著哭腔：“媽，你就只會說這些嗎？你一點(diǎn)都不心疼我嗎？”

我握著電話，平靜地說：“媽媽心疼你，但這是你自己選擇的生活。如果你覺得無法忍受，家里的大門永遠(yuǎn)為你敞開，但回來意味著你要重新規(guī)劃人生，而不是僅僅回來避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