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望許下的第二天，府里的早膳就擺上了桌。

我同往常一樣，喝了一碗粳米粥，吃了兩個水晶包，還額外多用了一塊牛乳糕。

母親看我胃口這么好，很是欣慰，不停地往我碗里夾菜。

坐在對面的姜芙，則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她只動了幾筷子，面前的小半碗燕窩粥還剩著。

“芙兒，怎么不多吃點(diǎn)？”

母親問道。

姜芙放下銀箸，用帕子優(yōu)雅地擦了擦嘴角，柔聲說：

“女兒近來似乎胃口不大好，許是天氣悶熱的緣故。吃這么一點(diǎn)，便覺得飽了?！?/p>

她說這話時，眼睛卻瞟向我，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的愿望是“精氣減半”，那在她那里，就是“精氣全無”。

這意味著，她無論吃多少東西，都不會從中汲取到任何營養(yǎng)。

起初，她自然會因為這“食之不胖”的仙人體質(zhì)而欣喜若狂。

果不其然，接下來幾天，姜芙的“好胃口”突然回來了。

她每天都要吃五頓飯，頓頓都是大魚大肉。

吃完之后，還要再用上幾碟子精致的甜點(diǎn)。

相府的下人們都看呆了，私下里議論紛紛，說大小姐莫不是中了什么邪。

姜芙卻毫不在意，甚至還特意跑到我面前來炫耀。

“月兒你看，我最近是不是身子愈發(fā)輕盈了？”

她在我面前轉(zhuǎn)了個圈，寬大的衣袖飄飄欲飛。

我認(rèn)真地點(diǎn)點(diǎn)頭：

“姐姐確實瘦了些。”

豈止是瘦了些。

不過十天半個月，她原本珠圓玉潤的臉頰就迅速凹陷下去，下巴尖得能戳人。

原先合身的衣服，現(xiàn)在穿在身上已經(jīng)顯得空空蕩蕩。

她自己卻極為滿意，追求的是那種弱柳扶風(fēng)，飄飄欲仙的病態(tài)美感。

蕭明徹也正吃這一套。

他成了姜芙院子里的?？?，對著日漸消瘦的姜芙，滿眼都是驚艷與癡迷。

“芙兒，你如今真是越發(fā)有仙子之姿了?！?/p>

這話，我隔著老遠(yuǎn)都能聽到。

我只是平靜地看著他們，然后轉(zhuǎn)身回房。

我的第二個愿望已經(jīng)起效了，那份安然讓我對這些能刺痛我的場面，幾乎無動于衷。

這一日，京中幾位閨閣小姐邀我一同去城外的慈恩寺上香。

路上，她們說起了關(guān)于姜芙的閑話。

“月兒，你姐姐最近是怎么了？前幾日王家小姐的詩會上，王小姐不過是玩笑說她瘦得像根竹竿，她竟沒聽出來，還笑著說多謝夸獎?！?/p>

另一位也附和道：

“是啊，還有李家公子，不過是夸她一句‘不食人間煙火’，她竟真的以為別人在夸她，還當(dāng)眾說自己最近飯量大得很，讓大家不必?fù)?dān)心?！?/p>

我的安然自在，在她那里加倍，就成了徹底的愚鈍。

我聽著這些，心中毫無波瀾。

在上香回來后，我借口給母親祈福，去了一趟賬房，支取了一筆銀錢。

管家有些為難，因為我支取的數(shù)目不小。

正在這時，母親身邊的王嬤嬤走了進(jìn)來。

她朝著管家頷首，說是母親的意思。

重生之后，我便旁敲側(cè)擊地將姜芙這些年暗中挪用公中錢財，貼補(bǔ)自己的事情告訴了母親。

起初母親不信，但派人一查，賬本上的虧空讓她心驚。

也是從那時起，母親對姜芙的溺愛，便淡了幾分。

母親對我心生愧疚，一日，她將我叫到房中，拿出了一塊樣式古樸的玉佩。

“這是你外祖母留下的遺物，是一對鴛鴦佩中的鳳佩?！?/p>

“她說此佩有安神之效，你近來心事重重，便貼身戴著吧?！?/p>

我接過玉佩，心中卻是一動。

上一世母親臨終前曾告訴過我，這對玉佩外祖母本是贈與給了她的一個鄉(xiāng)下表姐。

當(dāng)年那位表姐在北地救過一位身負(fù)重傷的軍士。

軍士將隨身狼牙相贈，表姐則回贈了鴛鴦佩中的龍佩。

后來表姐一家遭逢變故，臨終前將這唯一的鳳佩托付給了我母親。

從賬房里拿到錢后，我換了一身不起眼的衣服，獨(dú)自一人從后門出了府。

徑直去了城南的一處藥材集市。

上一世的記憶碎片中，我記得那個龍佩是在裴衍手中。

后來裴衍找到了鄉(xiāng)下表姐的后人，引薦救治了貴妃的頭疾。

我將草藥的圖樣畫出，拿著它一家家地問。

功夫不負(fù)有心人，黃昏時分，終于有個藥鋪伙計認(rèn)了出來，說城西一位姓秦的郎中前些日子來尋過此藥。

我心中一動，立刻趕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