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頻里，身患尿毒癥少年蜷縮在冰冷的地上，雨點般的拳頭落在他身上、心口上、肚子上。

他卻連哭喊都力氣沒有，只能發(fā)出破碎的喘息。

嘴角溢出的鮮血染紅了整片衣襟，蒼白的面容上，洇開一朵刺目的猩紅。

整整五個小時的凌虐，讓本就孱弱的少年進入瀕死的狀態(tài)。

終于那些人滿意離去，程齊抬眸看向鏡頭。

無聲道：“姐姐......我好疼啊......”

讀懂唇形的程霜全身無法控制地顫抖起來。

“陸清時......你瘋了嗎？那是我弟弟??！你明明知道他離不開醫(yī)院，你為什么要把他送進監(jiān)獄！”

“你忘了他一口一個姐夫，把你當(dāng)偶像了嗎......”

陸清時只是微微蹙眉，眼皮都沒抬一下。

“他做錯了事自然要受到懲罰?！?/p>

輕飄飄的話語里帶著不耐煩，“你這樣沖到公司來，有沒有想過別人會看笑話？”

三天前，程齊被污蔑性侵，陸清時親手將他送進監(jiān)獄。

“做錯事？”

程霜的聲音控制不住地顫抖，“那個女孩的證詞漏洞百出！時間對不上，地點模糊，連阿齊身上的特征都說錯！陸清時，難道你真的看不出來嗎？”

“而且......而且你明明知道阿齊重病，離開醫(yī)院他會死的！會死的！”

程霜強忍哽咽，只希望能喚回陸清時一點點的不忍。

“清時，我求你了......算我求求你，你放過阿齊吧......”

陸清時的眼神沒有任何溫度，甚至連一絲波動都沒有。

“小霜，你觀眾面前指責(zé)悅悅抄襲的時候，有想過這一天嗎？如果程齊出事，那都是因為你啊......”

沖上頭頂?shù)难涸谶@一刻凝固住，程霜終于反應(yīng)過來。

原來陸清時做這一切，不過是為了給趙悅出氣！

作為點翠的傳承人，程霜為了讓大家更了解這個非遺項目而去參加了一檔綜藝節(jié)目。

雖然不再能用翠鳥羽毛當(dāng)原材料，但她還是靠著出色的設(shè)計與高超的技藝，一路走到了決賽。

可就在決賽當(dāng)天，學(xué)妹趙悅拿出的手稿和她的一模一樣！

那是她熬了七天七夜手繪出來的樣式，怎么可能撞構(gòu)思！

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偷了手稿給趙悅！

程霜怎么也沒想到，這個人會是她的丈夫陸清時。

于是她當(dāng)著攝像頭的面，拿出手稿證據(jù)，力證趙悅抄襲。

“這個節(jié)目，本就是我為了悅悅回國打開知名度才投資的。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原因，悅悅哭了很久？”

“如果阿齊有什么事你別怪我?！?/p>

她了解陸清時，既然他這樣說，那便是真的會讓阿齊死在監(jiān)獄里！

委屈和絕望像洶涌的潮水，漫過憤怒的堤壩，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里翻涌的情緒。

“到底......到底要我怎樣做，才肯放過阿齊？”

聞言，陸清時這才緩緩抬頭，勾了勾唇角。

“悅悅不喜歡被人罵，你應(yīng)該知道怎樣做吧？”

空氣里彌漫上令人窒息的沉默。

半晌后，程霜苦澀開口。

“我知道了?！?/p>

很快，網(wǎng)上多了一則澄清視頻。

程霜眼底含淚朝著攝像頭深深鞠了一躬。

“大家好，我是程霜。無意占用公共空間，但趙悅沒有抄襲。是我嫉妒她的才華，偷了她的手稿還冤枉了她。很抱歉給她造成了困擾，請大家不要再攻擊無關(guān)人員了......”

視頻結(jié)束后，程霜身體里所有的力氣仿佛瞬間被抽空，整個人搖搖欲墜。

她睜著赤紅的雙眼，哽咽道：

“現(xiàn)在你滿意了嗎？可以把阿齊放出來了嗎？”

第2章

陸清時微微頷首點了點頭，可程霜來不及松口氣，就聽到他接著開口，“怕你再胡鬧，阿齊暫時不能出來，不過你放心，我會讓醫(yī)生去看看他的。”

程霜一愣，張嘴想再說什么。

陸清時面色卻已經(jīng)沉了下來：“我的耐心有限，你最好知足。”

只一句話，就讓程霜不敢再多言。

現(xiàn)階段最重要是穩(wěn)住阿齊的病情，其他可以徐徐圖之。

程霜到家后便開始緊急聯(lián)系醫(yī)生，詢問程齊的情況。

做完這一切她仿佛虛脫般地癱倒在沙發(fā)上。

而微博評論區(qū)卻早已淪陷。

【你要不要臉?。肯氤雒氙偭?？】

【還點翠傳承人呢，我看這個名號也是偷來的吧！】

【抄襲婊最惡心了，你這種賤人就不要來污了非遺技藝了！】

......

惡毒的字眼像針扎一樣徑直刺向程霜，眼眶酸澀得發(fā)疼，讓人止不住地落淚。

心臟處像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拽住，反復(fù)擠壓不留余地。

叮！

微博的消息推送拉回了程霜的難過的思緒。

只一眼，就讓她怔愣在了原地。

這張照片她見過！

那天陸清時盯著一張極光照看了許久，她好奇湊過去時，陸清時火速退出了頁面。

巨大的恐懼瞬間籠罩住了程霜，她的面前似乎有著潘多拉魔盒，一旦打開，原定的生活就會被翻天覆地的改變。

她顫抖著，點開了那個博主。

最近一條消息，是七天前。

【謝謝你為我全心全意的考慮，我一定不會辜負(fù)期待的！】

配圖是自己的手稿。

這個微博是趙悅的！

程霜快速瀏覽著趙悅在國外的生活。

【某人又飛來看我了，希望這次不要被打擾?！?/p>

照片上她正對著鏡頭比耶，而左下角露出一只男人的手。

手腕上的腕表，是程霜幾年前找人定制送給陸清時的，獨一無二僅此一只。

【害怕打雷，某人便飛了十個小時來陪我。】

配圖是她縮在男人懷中安然入睡的照片。

【聽說在極光下許愿是最靈的，那我希望八十歲時你還能陪我來看極光】

配圖極光下相擁的身影。

而發(fā)布時間，是他們相戀十年的紀(jì)念日。

淚水模糊了視線，心臟像被人硬生生剖開，疼痛蔓延至全身，每一個細(xì)胞都在叫囂著“我好疼啊”。

所以他倆早就在一起了，只不過是最近不再隱瞞！

原來在她的婚姻里，始終有著第三個人的身影。

那些假裝出差海外的日子里，都是陸清時同趙悅的回憶。

程霜只覺荒唐，那些被自己珍藏的愛意，從始至終都不夠干凈。

陸清時不是此刻才不愛自己的，他早就不愛了......

程霜閉了閉眼睛，踉蹌著從抽屜里翻出一份文件。

那是當(dāng)年結(jié)婚時她恐婚，陸清時給她的承諾。

只要她想，隨時可以拿著文件去離婚。

程霜看著文件上蒼勁有力的簽字，露出一抹苦笑。

最終抬手打了一個電話。

“喂？拿到離婚證我就來找你......”

第3章

次日。

程霜被一陣巨響給驚醒。

睜開眼便看到陸清時臉色鐵青的站在床邊。

“我已經(jīng)警告過你了，你為什么就是不肯放過悅悅？非要把人逼死才高興嗎？”

“你在說什么？”

程霜一臉莫名其妙。

昨晚她哭著哭著就睡著了，醒來就看到了這張盛怒的臉。

“你還在裝？”

陸清時的聲音帶著咬牙切齒，“我知道你不甘心，但為什么要在網(wǎng)上造謠悅悅是第三者？還將私密照發(fā)出去！現(xiàn)在網(wǎng)友都在罵她！她一個小姑娘怎么承受得??？”

“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站在了天臺尋死，你高興了嗎？”

程霜被拖到了樓頂。

趙悅一襲白裙站在天臺邊，搖搖欲墜的模樣看得人心驚膽戰(zhàn)。

陸清時哄著趙悅：“悅悅，你先下來......有什么事，我一定能幫你解決得好嗎？”

“清時，你不用勸我了......”

趙悅眼眶泛紅，淚珠要墜不墜惹人憐惜，“大家都在罵我，說我是賤人，罵我是小三......可我只是想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我到底做錯了什么？

“還有......那些照片......那不是我，明明就不是我！我沒臉見人了！不如死了算了！”

趙悅激動地將身子往外探，稍有不慎就會粉身碎骨。

“你別動！”

陸清時大喝一聲，打斷了她的動作。

余光里看到了等候在一旁的程霜，如同找到了救命稻草將她一把拉到身前。

“我讓程霜去發(fā)澄清視頻，說那個照片是她！是她ps換成你的臉了......”

急促的話語如同驚雷在程霜的耳邊炸開。

她不敢置信這是陸清時會說出來的話！

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疼，陸清時已經(jīng)可以為了趙悅做到這種地步了嗎？

“你瘋了？那根本不是我！”

“如果不是你把這件事發(fā)到網(wǎng)上，會鬧成這樣嗎？”

陸清時根本不聽程霜的解釋，認(rèn)定了她就是罪魁禍?zhǔn)?，“這都是你欠她的！”

他拽著程霜緩慢靠近趙悅，面上露出安撫的表情。

“你放心，我會好好解決這件事的，悅悅你下來好不好？”

趙悅的聲音在顫抖，豆大的眼淚說掉就掉，“學(xué)姐不會同意的。清時，你不要為難學(xué)姐了，我們來世再見吧！”

“不要——”

陸清時瞳孔驟然緊縮，一把推開程霜沖到了趙悅面前，慌亂地將人抱在懷中

而程霜卻站立不穩(wěn)，一頭栽了下去。

四樓的距離不過幾秒，卻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

比劇痛更猛烈刺傷她的，是陸清時未曾看她一眼的決絕與趙悅得意的嘴角。

再度醒來的時候，程霜被裹滿了紗布。

渾身上下是撕裂般的尖銳劇痛，仿佛有人將她扔進一臺巨大的碎石機里，全身的骨頭都被碾磨成了尖銳的碎片深深扎進肉里。

“你醒了？”

耳畔傳來陸清時愧疚的嗓音，“抱歉，我那時候太著急了，沒想到你會掉下去?！?/p>

第4章

程霜動了動手指，撕裂般的劇痛立刻扼住了她的胸腔，讓人不敢輕易動彈。

見她不肯說話，陸清時皺了皺眉，卻還是耐著性子解釋。

“悅悅被網(wǎng)暴情緒激動，我們應(yīng)該理解她。你還是早點發(fā)澄清視頻吧，這件事本來就是你做錯了?！?/p>

程霜被氣得渾身發(fā)抖，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做夢”二字。

陸清時沒了耐心，輕車熟路地打開她的手機。

意識到他想做什么，程霜伸手要搶。

“還給我！”

陸清時輕輕一按，就讓人動彈不得。

程霜本就受了傷，掙扎之下，渾身更是痛得厲害，眼淚不自覺地落了下來。

最終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陸清時登錄她的賬號，發(fā)了一段道歉聲明。

【那些照片上的人是我，被ps成了趙悅的臉。是我嫉妒她的才華才會花錢雇傭水軍，我再次深表歉意......】

“密碼我給你改了，這段時間你不要上微博亂發(fā)言了，免得又引起風(fēng)波?！?/p>

陸清時做完這一切，才垂眸看向程霜。

只一眼就被程霜眼淚糊了滿臉，紗布滲出血絲的樣子嚇得慌了神。

“我都說了讓你別動，這下傷口裂開了吧？”

陸清時緊張地叫來醫(yī)生重新給她包扎，一番折騰后，她終于拿到了自己的手機。

可卻再也無法登錄賬號為自己澄清。

她顫抖著問：“你要毀了我嗎？”

陸清時錯開眼，不敢同她對視。

“你別看就好了，網(wǎng)友要不了多久就會忘記，大不了過幾天我再操控一下輿論就好?！?/p>

程霜想笑，嘴角卻重得怎么也勾不起來。

空氣都變得稀薄了起來，她想張嘴大口呼吸都是奢求。

見她這副模樣，陸清時敷衍地摸了摸她的發(fā)頂安慰道：

“你別多想，在醫(yī)院好好養(yǎng)傷，過幾天就結(jié)束了。”

“也怪你自己，非要鬧成這樣。如果不是你引導(dǎo)大家網(wǎng)暴悅悅，會有今天這一出嗎？”

“這些都是你咎由自取的。這件事到此為止，咱們不吵了好不好？”

明明是隔著人群也能一秒分辨的嗓音，在此刻卻如此陌生。

每一句話里，都在透露著陸清時對趙悅的袒護。

程霜突然覺得疲憊。

半晌后，她抬眸認(rèn)真道：“陸清時，我們離婚吧。”

“別鬧?！?/p>

陸清時聞言眉頭都沒皺一下，“你怎么可能舍得離開我。”

“這次是真的，明天就去民政局吧?！?/p>

程霜的表情太認(rèn)真了，陸清時心口像是被燙了一下，是許久未感受到了驚慌。

電話在此時響起，那端傳來趙悅嬌柔的聲音。

陸清時走得迫不及待，絲毫沒有注意到程霜那一片死寂的眼眸。

半晌后，程霜撥通了一個電話。

“再幫我一個忙，聯(lián)系意大利的療養(yǎng)院，離婚后我要帶著阿齊一起走?！?/p>

養(yǎng)傷的日子才過去兩天，程霜就接到了獄警的電話。

“程小姐，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你弟弟最近被特別關(guān)照，情況很不好啊......”

程霜呼吸一滯：“你說什么？”

“你弟弟被人針對，不準(zhǔn)就醫(yī)不準(zhǔn)吃飯，每天還要去做苦力活，現(xiàn)在已經(jīng)吐血昏迷了啊......”

第5章

趕去監(jiān)獄的路上，程霜抖得不成樣子。

她總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似乎再也見不到弟弟了。

半晌后。

程霜趕到監(jiān)獄，程齊正孤零零的太平間里沒有了呼吸。

她哆哆嗦嗦地貼上弟弟的臉，冰冷僵硬。

一切跡象都在告訴她，弟弟死了......

他再也沒辦法站起來，摸著自己的頭說：“姐姐別怕，我會保護你！”

心口似乎被撕開一個大洞，風(fēng)一吹，血淋淋地疼。

眼淚洶涌而出，砸在皮膚上，燙得人生疼。

“阿齊......你不是答應(yīng)過我會好起來的嗎？你醒醒啊......你睜開眼睛看看姐姐我?。　?/p>

“為什么......到底為什么要這樣對我們......”

獄警在一旁不忍地撇開眼：“是被犯人拔掉了呼吸機，發(fā)現(xiàn)的時候搶救已經(jīng)無用了。”

“程小姐我替你查過了，這個犯人和您弟弟沒有沖突，但他幾天前見過陸氏集團的人?！?/p>

是陸清時干的，他在用弟弟的性命哄趙悅高興！

空氣突然靜了下來，程霜笑了，笑得悲涼。

她笑自己的愚蠢，居然相信陸清時的話，把弟弟的性命寄托在他的一念之間；

她笑自己付出所有獲得的愛情，到頭來不過短短十年；

她后悔了......

她后悔當(dāng)年不留余地地支持陸清時。

她后悔沒有再一開始就放棄這段婚姻，臟了男人她為何還要抱有希望？

如果不是她固執(zhí)不死心，何苦牽扯到阿齊！

這可是她唯一在世的親人了??！

程霜跪在地上，痛哭出聲。

她好想陪阿齊一起死啊！

不知哭了多久，久到嗓子都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她終于抬手隨意抹了一把眼淚。

無論如何，要讓人入土為安。

一天后，程齊成了她脖頸間的小小項鏈。

而她也接到了律師的消息。

【程小姐，您的離婚證已經(jīng)辦妥，請問明日方便過來取嗎？】

程霜看著這條消息，終于露出多日來第一個舒心的笑容。

次日。

程霜拿到離婚證，便打算回去收拾行李。

剛到山腳便發(fā)現(xiàn)那圍了不少人。

其中有個短發(fā)女生眼尖同程霜對視上。

只一瞬，就聽到她大喝：“就是她！倒打一耙污蔑我們悅悅！”

隨著她的一聲令下，十幾個年輕男女將程霜團團圍住。

那是一雙雙怨毒又興奮的目光。

程霜沒有見過這樣的場景，驚恐席卷全身之際，竟連步子都邁不開。

“你......你們想干嘛！”

人群正中央，響起一道怒吼。

“替悅悅報仇！打到她長記性為止！”

人群瞬間將程霜淹沒，她被人推倒在地，耳邊是此起彼伏的咒罵聲。

“賤人去死吧！”

“不要放過她！”

“一定要讓她長長記性！悅悅可不是好惹的！”

程霜蜷縮在地上，下意識護住了頭部。

無數(shù)的拳腳落在她身上，每一處都火辣辣的疼，讓人本能地弓起身子。

尖銳的鞋跟狠狠踩在程霜的指節(jié)上，疼得她發(fā)出痛苦的慘叫。

可是這樣，他們?nèi)匀徊粷M足。

更多的腳如同有目的般，排隊踐踏著她的手指，似乎不毀了這雙手不罷休！

“不要！不要......我的手......”

程霜苦苦哀求著。

疼痛讓她的視線都模糊了，陷入黑暗前她似乎看到了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朝著她沖了過來。

醒來的時候，程霜又回到了病房。

她嘗試著動了動手指，傳來的是鉆心般的疼痛。

“你的手指粉碎性骨折，現(xiàn)在最好別動?！?/p>

順著聲音，程霜看到了一旁的陸清時。

一瞬間，劇烈的委屈籠罩住了她。

程霜就像是吃到了世界上最酸苦的檸檬，澀得她鼻尖到眼眶都難受。

見她如此，陸清時嘆了口氣。

“那些人是悅悅的粉絲，所以誤會了你......”

第6章

他似乎在想措辭，好半天才繼續(xù)道，“也怪你自己，為什么非要和悅悅過不去呢？”

“不過你放心，那些傷害你的人會付出代價的。”

程霜的眼神轉(zhuǎn)了轉(zhuǎn)，只問了一個問題。

“我的手指怎么辦？”

“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國內(nèi)最好的外科手術(shù)專家，明天就能動手術(shù)。你放心，這就是個小問題?！?/p>

陸清時的語氣篤定，程霜便稍稍松了一口氣。

若是沒有了靈活的手指，那她還如何繼續(xù)當(dāng)這個點翠傳承人，如何繼續(xù)畫她的設(shè)計稿？

手指，是她的事業(yè)，也是她的命！

半晌后，程霜還是忍不住問。

“所以你不打算為我討回公道嗎？”

陸清時蹙眉，有些不解：“我已經(jīng)將那些傷害你的人關(guān)進警察局了。”

“那趙悅呢？她才是罪魁禍?zhǔn)撞皇菃幔俊?/p>

“這不管她的事！”

面對陸清時的明顯偏心的維護，程霜的情緒激動了起來。

她強忍著痛半撐起身子。

“如果不是你非要我說謊假澄清，我會被人毆打成這樣嗎？陸清時，你和趙悅才是真正的兇手！”

“夠了！”

陸清時低吼打斷了程霜的質(zhì)問，“你最好乖一點，別讓我生氣，不然......我可不能保證你弟弟還能好好的?！?/p>

他居然還敢提起程齊！

難道他不知道阿齊已經(jīng)離世了嗎？

程霜的心口升起一股怒意，恨不得當(dāng)場和他同歸于盡！

可自己的手還需要手術(shù)，她只得找回最后一絲理智，選擇沉默。

病房里靜得可怕，許久后，程霜低聲笑了。

“知道了，盡快手術(shù)吧。”

陸清時看著她明顯不對的神情，伸手想要安撫她，卻被程霜側(cè)頭避開。

她重新躺下，背對著陸清時。

“你走吧，我累了?！?/p>

次日。

程霜躺上了手術(shù)臺。

麻藥褪去，她也清醒了過來。

可奇怪的是，她不僅手指無力，現(xiàn)在連手腕都抬不起來。

程霜驚恐地試圖找到右手的發(fā)力點，卻連護士鈴都按不下去。

病房門被打開，陸清時走了進來。

“清時你來得正好！你幫我叫醫(yī)生過來，我的手好像比之前更嚴(yán)重了?！?/p>

陸清時躲閃著她的眼神：“手術(shù)......有一點小問題?！?/p>

程霜愣?。骸皢栴}？”

“你放心！我會再找更厲害的醫(yī)生來救治你，不會讓你一輩子都這樣的！”

程霜瞪大了眼睛，她似乎聽不明白這話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出了一點小問題？

她抖著嗓子問道：“我的手......到底怎么了？”

陸清時嘆了口氣，眼底滑過一絲不忍。

“手筋徹底斷裂，手術(shù)也沒有用，以后不能提重物，也不能再做精細(xì)的手工活了。”

這幾個字像淬了毒的冰棱，一根根釘入她的耳膜，穿透四肢百骸。

最后在程霜的胸腔里轟然炸開，留下血肉模糊的一片。

“不能再......”

她試圖重復(fù)那幾個字，嘴唇卻哆嗦得厲害，“可是我......我還要......”

還要什么呢？

程霜的大腦一片空白，已經(jīng)忘了自己到底要干嘛。

終于她想起來了。

她的夢想還沒有完成！

還沒有讓這項技藝變?yōu)閺V為人知，讓自己點翠傳承人的名號響徹海內(nèi)外。

程霜抬眸，眼里再無一絲光亮。

“那我......以后......還能做什么？”

這句話輕得幾乎聽不見，卻用盡了她全部殘余的力氣。

每一個字，都裹挾著從心臟最深處挖出來的血肉，帶著令人窒息的絕望。

陸清時從未見過她這幅模樣，伸手想要安慰，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窗外陽光正好，屋內(nèi)卻寒如冰窖。

第7章

養(yǎng)傷的日子里，陸清時每日都會來醫(yī)院。

程霜已經(jīng)許久沒有這樣和他單獨相處過了。

可惜，她再無波動。

直到出院那日，陸清時主動道：

“晚上有個拍賣會，我?guī)闳ド⑸⑿暮貌缓?？?/p>

程霜本想拒絕，可看著陸清時興致勃勃的樣子，還是選擇了沉默。

直到她看見副駕坐著的趙悅。

“學(xué)姐不好意思啊，我暈車，麻煩你坐后面吧?！?/p>

程沉默著坐到了后面。

見她沒鬧，陸清時倒是有幾分意外。

想了想他還是解釋道：“悅悅沒去過拍賣會，這次就是想去見見世面，你別鬧好嗎？”

程霜輕輕嗯了一聲，再也沒說話。

一路上，趙悅同陸清時都在聊天。

程霜側(cè)頭看著窗外，對兩人的親密沒有任何反應(yīng)。

陸清時眉心微蹙，想不明白程霜怎么會如此平靜。

明明從前一提到趙悅的名字，她都能砸爛手邊所有東西。

宴會過半。

趁著程霜去洗手間的功夫，趙悅跟了上去。

“真沒想到，你還是這樣不識相?！?/p>

趙悅挑釁的嗓音從程霜的身后響起。

“你都有臉出現(xiàn)，我為什么不行？畢竟，我才是陸太太?！?/p>

聞言，趙悅精致的面龐浮上一絲怨毒，但很快又歸于平靜。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嘴角勾起一抹滿意的弧度。

“至少，我不是個殘廢啊?！?/p>

趙悅怎么知道自己的手廢了？

電光火石間，程霜突然明白了，這一切都是趙悅做的！

是她自導(dǎo)自演放出抄襲的事，是她找人毀掉自己手！

如果不是她，自己絕無可能經(jīng)受這一切！

“是你毀了我的手！”

“是我又如何？難道，你這個殘廢還能報復(fù)我嗎？”趙悅逼近，眼底帶著譏誚，“陸清時是我，設(shè)計大賽冠軍也是我的，你的一切都會屬于我！”

“還有你弟弟，要不是因為你，他也不用死。你知道他死前說了什么嗎？他說，姐姐......我好疼啊......”

啪！

程霜怒極，凌厲的耳光猛地甩在了趙悅的臉上。

那眼底的恨意看得人毛骨悚然，她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我殺了你！”

下一秒，程霜用盡全身力氣掐上趙悅的脖頸。

而趙悅的面上始終帶著挑釁的微笑，直到陸清時不知從哪里沖了過來，一把將程霜推開。

“程霜！你瘋了嗎？”

程霜被他推得一個趔趄，背脊狠狠撞在墻壁上，疼痛在一瞬間席卷全身。

更要命的是，恰巧撞到了右手，手腕無意識地顫抖著，已經(jīng)麻到?jīng)]有了知覺。

陸清時蹙眉上下打量著趙悅：“沒事吧？”

“我......我沒事?！?/p>

趙悅搖了搖頭，面上帶著隱忍，配上那紅腫的臉頰，誰看了都會心疼。

“你別和學(xué)姐生氣，她傷剛好，有些脾氣是正常的。是我不好，今天就不該來。”

她不提及剛剛的事還好，一提及陸清時面上再度浮現(xiàn)起怒意。

“道歉！”

程霜滿臉恨意，咬牙切齒道：“她是故意的！我的手是她毀掉的！”

“你發(fā)什么瘋？”聞言，陸清時的眉心蹙得更緊，“手術(shù)本就有風(fēng)險，何況悅悅又不是醫(yī)生?！?/p>

程霜一滯，她在瞬間明白了，陸清時不信她的話。

想明白這一點，她突然平靜了下來。

空氣里充斥著令人窒息的沉默，程霜抬眸對視上了一張不耐煩的臉。

第8章

她忽然回憶起小時候，有人污蔑她偷竊項鏈。

程霜百口莫辯急得直掉淚。

陸清時如同天神降臨，捏緊了自己的拳頭，一拳又一拳的將對方打到承認(rèn)是自己污蔑。

后來對方家長找來，陸清時被他爸用皮帶抽得三天下不來床。

年少情深相守至今，她再也看不見，那個會不分青紅皂白相信自己保護自己的男人眼底的愛意。

真心，總是瞬息萬變。

“我說道歉！沒聽到嗎？”

陸清時帶著怒意的聲音喚回了程霜的神智，她緩緩笑了，笑得諷刺又悲涼。

“如果我不肯呢？”

陸清時正想開口，卻對視上了程霜那一片死寂的眼眸，他心口一顫

她是不是已經(jīng)許久沒笑過了？

“算了......清時，別和學(xué)姐吵架。”

趙悅拉了拉陸清時的衣袖，“萬一鬧大被大家知道你們夫妻不和，對公司股價不好?！?/p>

只一句話就再度將陸清時的怒意給勾了出來。

陸氏集團層遭遇過重大危急，是程霜將父母留下的遺產(chǎn)變賣，拿來支持他，才挺過這一劫。

可后來圈子里的人都在嘲笑陸清時沒本事，要靠女人，就是個吃軟飯的。

或許便是從那開始，陸清時在看到程霜的時候，腦海中總會不受控的浮現(xiàn)起那些人嘲諷的嘴角。

于是他開始不愛回家，更愿意待在趙悅身邊。

趙悅眼波一轉(zhuǎn)，目光落在了程霜的脖頸上。

這條項鏈好像有點奇怪，里面那灰燼是什么？

難道是程齊的骨灰？

想到這，趙悅心頭萌生出一個念頭。

她委委屈屈的開口：“清時哥算了，學(xué)姐不愿意就不要勉強她了。不過，她脖子上的那個項鏈好特別?。磕懿荒芙o我看看？”

聞言，程霜心頭一緊，下意識捂住項鏈倒退一步。

“不行！”

“你給她看看又怎么了？悅悅已經(jīng)很大度不同你計較了?！?/p>

陸清時不滿的開口，用力奪過那項鏈。

“不許碰我！”

趙悅高高興興的接過項鏈，小一秒驀地手一松。

啪嗒！

“不要！”

玻璃瓶四分五裂，程霜的心也四分五裂......

“哎呀，不好意思啊學(xué)姐，我沒拿穩(wěn)，你不會怪我吧......”

砰！

話音未落，程霜便像一只失控的母獅，沖上來一把將趙悅按向洗手池。

她目眥欲裂，雙目猩紅：“我和你拼了！你去死吧！”

陸清時反應(yīng)過來，趕緊將人分開，怒道：“你發(fā)什么瘋？不過是一條項鏈罷了！”

程霜被推得一個趔趄，后背重重撞到墻上。

可她卻什么也感受不到一般，瘋狂大笑起來，笑著笑著眼角落下淚來。

“項鏈？哈哈哈哈......只是項鏈......”

陸清時被她神色癲狂的樣子嚇住：“小霜......”

“嘶......好疼啊?！?/p>

身后趙悅的呼痛聲喚回陸清時的注意力，他蹙眉看向趙悅胳膊上的青紫。

“你看看你做的好事！還不趕緊給悅悅道歉！”

第9章

程霜只一味落淚，像是根本聽不到陸清時的話。

“清時哥算了，別再為我和學(xué)姐起沖突了。萬一傳出去......”

陸清時眼底劃過一絲怒意，他想起了那些人背地里對他的嘲笑。

再抬眸時，面上只剩冷意。

“既然你不愿意主動道歉，那便不要怪我。你也試試剛剛悅悅的痛苦吧......”

下一秒，陸清時不顧程霜的掙扎，按住她的脖頸砸入洗手池里。

“嗚嗚......放......咕嚕......”

就在程霜快要窒息時，將人拉出。

來不及喘口氣，又再度將人按了進去。

反反復(fù)復(fù)，不知過了多久。

程霜終于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再度醒來的時候，她已在莊園。

昏暗的燈光照在程霜單薄的身體上，她就那么靜靜的躺著，像是沒有知覺。

直到手機響起，她才有了動靜。

【訂票成功！】

她這才起身收拾自己的東西。

戀愛時陸清時寫給她的情書，被投入火中?；鹧嫣S，紙頁蜷曲成灰，如同她一點點死去的愛意，最終只剩一片冰冷的灰燼。

那些他送的珠寶首飾，被打包寄給了買手店。既然決定要去意大利開始新生活，這些回憶，不如都換成實在的錢。

整整五大本相冊，記錄著兩人從孩童時期至今的點點滴滴。她拿起剪刀，親手將每一張合照剪碎，這些回憶連同愛恨她都不要了。

做完這一切，程霜走到屋外。

陸清時為她親手種下的玫瑰花田開得正盛，一旁的秋千架上，還仿佛回蕩著往日兩人恩愛的畫面。

程霜面無表情地看了一會兒，然后抬手，將火把扔了進去。

火焰瞬間蔓延，熱烈的玫瑰最終化為一片焦土。

......

同一時間。

趙悅穿著低胸白色真絲裙，慌慌張張撲進陸清時懷中。

女人哽咽的聲音在他耳旁響起：“我......我夢到你不要我了......”

柔軟的身體緊緊貼住男人，溫?zé)岬臍庀姙⒃谒牟鳖i處，讓人忍不住喉結(jié)滾動。

陸清時壓抑住體內(nèi)的躁動，溫和的安撫道：“就是個夢罷了，不要當(dāng)真。”

“我真的很怕......”趙悅的嗓音里帶著哭腔，“我知道你有妻子，這樣做不道德，可我真的忍不住?！?/p>

“為什么先遇到你的人不是我？這樣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和你在一起了?！?/p>

“而不是......而不是想現(xiàn)在這樣，當(dāng)一個見不得光的第三者。”

“清時哥......你和學(xué)姐已經(jīng)鬧成這樣了，還是離婚好不好？”

燦若繁星的眼眸里全是希冀，似乎只想聽到自己的愛人說出那個期盼已久的答案。

可下一秒，陸清時卻冷了臉，一把將人推開。

“誰給你的膽子，和小霜相提并論？我告訴你，我的妻子永遠(yuǎn)都只會是程霜一個人！”

次日。

程霜在房間留下離婚證與婚戒，拖著行李箱踏上了前往意大利的飛機。

從此，天高海闊，她只為自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