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地府判官的代理人。

七歲時，我為病重的竹馬向地府借命。

并以妻子的身份，替他還了十八年的陰債。

可他回國娶我那晚，卻拿走我的判官筆，跟金絲雀在婚房聚眾玩藝術(shù)。

人體彩繪畫滿全身。

還要在神秘的三角地帶寫對方的名字。

我趕去阻止。

他連眼皮子都沒抬。

在筆下當(dāng)畫布的金絲雀，不屑地沖我撇了撇嘴：

“用你的筆，只是給你提個醒......”

“他的人和心都是我的，你除了孟太太的名頭，什么也別想得到！”

名字寫完，陰差就該來索命了。

我朝他們伸手，冷聲道：

“想去地府報到，我成全你們！”

“筆拿過來，我先寫封表文給地府，解除夫妻關(guān)系?！?/p>

1、

婚房里，拜堂的物件全被扔在角落。

客廳中央擺了一張婚床的床墊。

旁邊圍了六七個抱著攝影機(jī)或顏料的男人。

喬瑩瑩躺在床墊上。

孟崢手握判官筆，在她的小腹處作畫。

兩人身上除了彩繪，只有重點(diǎn)部位做了簡單的遮掩。

判官筆的金光，正被他們的污濁之氣蠶食。

想到無情又陰森的判官要來證婚。

我心里打了個寒戰(zhàn)。

“孟崢，趁現(xiàn)在還來得及，把筆還我！”

“寫表文解除夫妻關(guān)系，或者立馬恢復(fù)客廳準(zhǔn)備拜堂，都隨你！”

“但如果你繼續(xù)胡鬧，弄壞筆被判官大人怪罪，在場的人全都脫不了干系！”

孟崢卻不悅地蹙著眉。

瞥向我的眼神沒有一絲溫度。

“黎曦早，這個故事編多少年了，你還沒膩嗎？”

“趕緊滾蛋！我只答應(yīng)明天跟你去領(lǐng)證，其他拜堂、婚禮之類的儀式，你想都別想！”

喬瑩瑩翻了個身。

把手臂搭在孟崢腿上，笑得花枝亂顫。

“不要這么兇嘛！她只是很想嫁給你而已啊。”

幾個男人也跟著起哄。

“崢哥，我還挺希望她說的是真話！要不等會兒畫完，你跟她拜一個試試？”

“誒！判官會來喝你的喜酒嗎？叫上來讓我們開開眼，我們保證幫你按住崢哥拜堂。”

孟崢把玩著判官筆嗤笑：

“你們信她還不如信我是秦始皇！”

“她出身神棍世家，從小腦子就不正常，也就騙騙我爸那種迷信的人?！?/p>

“要不是我爸停了我的卡，以斷絕父子關(guān)系相逼，我才懶得搭理她?！?/p>

原來這半年，他通過手機(jī)傳遞的熱情，全是迫不得已的偽裝。

我感受到的冷漠和厭惡才是真的。

他不再是我的孟崢，我也不想再管他死活。

直接掐起指訣召喚判官筆。

可昨晚為了替他還債，幫地府捉拿大魔頭，魂魄受到重創(chuàng)。

此刻痛得我犯暈，使不出半點(diǎn)力氣。

判官筆在他手中紋絲不動。

我也失去了耐心。

“再說一次，把筆給我！”

“堂可以不拜，結(jié)婚證也可以不領(lǐng)，但你找死別拉上我?！?/p>

“當(dāng)年給地府遞交婚書，寫明了今晚拜堂，必須向地府報備解除夫妻關(guān)系?！?/p>

孟崢站起身，冷笑著走到我面前。

猛地抬手捏住我的臉頰。

“真有那么大度，你現(xiàn)在就滾啊！”

“別以為我不知道，當(dāng)年是你那個短命的爸求上門，怕孟家不肯收留你，才借我的病編出這套神鬼之說?！?/p>

“治好我的人，是瑩瑩的醫(yī)生爺爺，跟你們父女根本沒有半毛錢關(guān)系！”

“欺騙孟家養(yǎng)了你十八年，你還想得寸進(jìn)尺當(dāng)孟太太，那就老實(shí)、低調(diào)點(diǎn)做人?！?/p>

孟崢眼底淬了冰，狠狠地甩開我。

三言兩語就顛倒了事實(shí)。

短命兩個字在我耳邊回蕩，頓時氣血翻涌。

“孟崢，我爸以命相抵救你回魂，就已經(jīng)還清老一輩的恩情了?！?/p>

“不是孟家養(yǎng)我十八年，而是我行走在生死邊緣替你還債，護(hù)著孟家氣運(yùn)十八年......我黎曦早從不缺你孟家那點(diǎn)孝敬！”

“言盡于此，往后你的生死、孟家的興衰，我都不會再管！”

說罷，我趁孟崢轉(zhuǎn)身時，給了他一個過肩摔。

順勢奪下他手中的判官筆。

2、

只一個簡單的動作，卻讓我喉嚨涌出一股腥甜，兩眼發(fā)黑。

孟崢反手捏住我的手腕翻身而起。

同時發(fā)出一聲厲喝：

“找死？”

見到我嘴角的血跡，臉上又突然閃過一絲猶豫。

旁邊的看客卻已經(jīng)一擁而上，把我扭住按倒在地。

喬瑩瑩扭著腰枝往孟崢身上掛。

特意挺起傲人之處，往我胸前瞥了一眼。

“這么小的杯，平得都快不分前后了，到底在裝什么?。俊?/p>

“阿崢在我家看過病例，不可能再相信你的鬼話的?！?/p>

“不過，既然你把話說得那么滿，我們也可以給你個機(jī)會......”

按住我的幾個男人也紛紛附和。

“的確沒有二兩肉，這種貨色難怪我們崢哥看不上?！?/p>

“靠孟家救濟(jì)長大的孤女，哪來的底氣退婚??？”

“哎呀，想嫁又擔(dān)心家庭地位低，弄些鬼神之說往自己臉上貼金唄，都是人設(shè)！”

孟崢眸光徹底冷了下去。

拎出在次臥供桌上的牌位。

“退婚書，當(dāng)著你爸的面寫！”

“你賴賬或?qū)懙貌缓茫瑒e怪我砸了你爸的牌位。”

他愿意相信“白血病不藥而愈”，這個多年都沒研究明白的醫(yī)學(xué)奇跡。

我也懶得再多說。

沖他啐出一口血沫。

“那你可要站穩(wěn)了，千萬別倒下，免得傷到我爸的牌位?！?/p>

這時，喬瑩瑩又點(diǎn)出個圍觀的男人。

“中醫(yī)世家的傳人露一手，卸掉她的手和腳唄?！?/p>

“嘴太硬，讓她先吃點(diǎn)苦頭，留著右手，不影響寫退婚書就行了?！?/p>

屋內(nèi)的人連聲說要見識真本事。

我被按在地上無法動彈。

那人的確有真本事。

幾聲咔嚓后，我的雙腿和左手脫臼了。

冷汗大顆大顆往下掉。

我死死攥緊手中的判官筆，才沒有痛呼出聲。

夸贊與笑鬧聲交織。

他們還不知道，所有惡行都沾染了因果，等我用判官筆記下，地府自會算清該承擔(dān)的報應(yīng)。

我咬緊牙關(guān)準(zhǔn)備動作。

孟崢卻用腳踢了一下我的手臂：

“紙和火盆都在你那堆垃圾里，自己爬過去拿，不會有人幫你的。”

喬瑩瑩嫌棄地退開兩步。

“好惡心！人沒有手腳像條蛆似的......”

話音未落，我已經(jīng)把腿和手臂拍了回去。

幫孟崢還陰債這些年，我經(jīng)常冒死接任務(wù)，受傷都習(xí)慣了。

十幾歲時，斷了一條腿、三根肋骨，我照樣能走去醫(yī)院。

還有這次魂魄差點(diǎn)碎成渣......

想到此，我真替自己感到不值！

我自嘲地淺笑著。

走向紙和火盆的每一步，幾處關(guān)節(jié)和五臟六腑都傳來劇痛。

一口心頭血噴在判官筆上。

沖散污濁之氣，又變成退婚書上一個個血紅的字跡。

“孟崢，過來簽字、按手印?！?/p>

在場的人面面相覷。

隨后小聲議論我為什么還能笑得出來。

孟崢眉心緊蹙，遲疑著沒有上前。

喬瑩瑩一把奪過他手里的牌位，拽起他向我走來。

“快簽啊！簽完你就自由了！”

“你不是說要給我一場盛世婚禮嗎？跟她退婚，我們的婚禮更加名正言順。”

孟崢有些木訥地偏過頭看她。

臉上的猶豫化開，溫柔地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好！終于可以不委屈你了?！?/p>

讓人用火油把火盆點(diǎn)上，才堅定地在退婚書上落款丟進(jìn)去。

熊熊火光晃得我一陣眩暈。

我的身體快撐不住了，但內(nèi)心卻是輕松的。

以后我可以不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拼命接任務(wù)，也不用再消耗功德替孟家守住富貴了。

“啪！”

我爸的牌位突然被砸進(jìn)火中，碎開兩半。

喬瑩瑩揚(yáng)著下巴笑道：

“不用謝！按你的迷信說法，把你爸一起燒了，讓老頭兒也看清楚點(diǎn)。”

3、

我目眥欲裂，把手伸進(jìn)火盆。

皮膚沾上火油，兩只手瞬間燃起火焰，我卻一點(diǎn)都沒感覺到痛......

七歲的那個冬天，我爸扔下我去了地府，只說會在下面任職，讓我不要傷心。

可這些年無論我怎么打聽，都沒有他半點(diǎn)消息。

我覺得他就在牌位里，因?yàn)槊看巫叩浇^境，都會在無形中被保護(hù)。

“爸，你快出來，我們回家。”

突然猛地被人從側(cè)面踹倒。

孟崢抄起地上的衣物，拍打我手上的火。

有人把火盆踢遠(yuǎn)了些。

見我握著搶出來的半塊牌位不放，孟崢又狠狠踩住我的手。

迫使我松開牌位，把我最后的念想重新扔入火盆。

嘴里嫌惡道：

“一個木牌也值得你要死要活的？晚點(diǎn)我讓人做百八十個賠給你......”

喬瑩瑩輕嗤一聲：

“阿崢，你個大男人又不懂了吧？”

“賣慘是騙子的必修課，她這是豁出去，賭你對她還有沒有感情，會不會心疼呢。萬一你不忍心，她當(dāng)富太太的夢就能再續(xù)上嘍?！?/p>

孟崢了然地點(diǎn)頭。

她又彎腰撿起判官筆，塞進(jìn)孟崢手中。

“這破筆還怪好用，顏料和她剛剛吐的血都沒沾，趕緊繼續(xù)我們的正事吧，我還等著彩繪參展呢?！?/p>

“至于她......反正現(xiàn)在也不是你未婚妻了，弟兄們不是缺模特嗎？給大家練練手怎么樣？”

幾個男人眼神立馬亮起來。

齊刷刷盯著孟崢等回復(fù)。

孟崢寵溺地在喬瑩瑩鼻子上刮了一下。

“都聽你的?！?/p>

彎腰把她抱上床墊，享受她送上的香吻。

我緊咬著后槽牙，從地上爬起來。

“地府、人間的律法都不放在眼里，到底是誰給你們的膽子？”

孟崢煩躁地擺了擺手。

“把她四肢全卸掉，省得她不聽話配合?！?/p>

十幾只大手同時向我伸來。

我眼前一黑，瞬間又被痛醒。

吐出一口老血后，癱在地上無力反抗。

身上的襯衣迸開幾?？圩?，幾只手伸向我的腰。

耳邊盡是瘋狂又令人惡心的笑聲。

我死死盯著孟崢，從齒縫中擠出聲音：

“夠膽就把名字寫上，你們不是不信邪嗎？快寫啊......”

寫完名字陰差立馬就會上來。

就算會因?yàn)楣P被判官怪罪懲罰，我也要看到他們接受來自地獄的審判。

聽到我的話，喬瑩瑩握住孟崢的手。

讓筆尖懸在她肚臍眼下方，媚眼如絲。

“阿崢，很期待你的專屬印記?！?/p>

孟崢身子明顯僵了一瞬。

那個小得可以忽視的遮羞防護(hù)底下，鉆出一個小孟崢。

我身邊的幾個男人互相推搡，大聲起哄著。

暫時顧不上我。

喬瑩瑩卻用手指描繪起孟崢身上的圖案。

“討厭！別急啦，寫完我也幫你寫。”

筆落，字成！

孟崢猛地仰倒，抱著喬瑩瑩換了位置。

突然，屋內(nèi)所有燈同時閃了幾下，氣溫大幅度驟降。

憑空出現(xiàn)三道黑影。

中間那位被黑色濃霧包裹著，卻讓人不敢直視。

旁邊兩位陰差甩著勾子，拖得鐵鏈嘩嘩作響。

落在我耳中無比親切，讓我鼻子突然發(fā)酸。

立馬垂下眼瞼道：

“陽間代理人黎曦早，恭迎判官大人尊駕！”

孟崢和喬瑩瑩寒毛根根豎起。

抱成一團(tuán)止不住的哆嗦。

另外幾個男人也全擠了過去，瑟瑟發(fā)抖。

“怎......怎么回事......真，真見鬼了？”

我低笑出聲：

“現(xiàn)在才害怕，晚了！”

“孟崢，你借的命也該自己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