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

滾燙地落在我的手背上。

“媽！你怎么能這么糊涂！那是你的房子，是你最后的保障??！”

她死死抓著我的胳膊，壓抑著哭聲在我耳邊嘶吼。

指甲幾乎要嵌進我的肉里。

我抽出紙巾，動作輕柔地擦去她的淚水。

語氣平靜得像在討論天氣。

“思思，別哭了，這么多親戚看著，像什么樣子?！?/p>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江思思甩開我的手。

一雙美目通紅地瞪著不遠處正和親戚們談笑風(fēng)生的江博文。

“他心里根本就沒這個家！”

“他沒把你當妻子，沒把我當女兒！”

我的婆婆李蘭芝端著一杯紅酒，邁著勝利者般的步子走了過來。

臉上掛著虛偽至極的笑。

“哎呦，我們夏晚就是識大體，顧大局?！?/p>

“不像有些小孩子家家，一點都不懂事?！?/p>

她說著，意有所指地瞥了江思思一眼。

然后親熱地挽住我的胳膊，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我。

“博文能娶到你，真是他八輩子修來的福氣?！?/p>

“你放心，小哲那孩子命苦，從小沒在博文身邊?！?/p>

“這下有了房子，以后娶媳婦的底氣也足了，他肯定會記著你的好的?！?/p>

我微笑著點頭，一言不發(fā)。

任由她那涂著蔻丹紅的指甲在我胳膊上留下深深的印子。

這時，江博文領(lǐng)著一個和我女兒差不多高，但眉眼間滿是桀驁的少年走了過來。

他就是周哲。

那個養(yǎng)在我丈夫名下十八年的私生子。

“小哲，快，好好謝謝你夏阿姨?！?/p>

江博文滿臉慈愛地拍著周哲的肩膀，語氣里是藏不住的驕傲。

“以后，你就有自己的家了。”

周哲懶洋洋地抬了抬眼皮。

那笑容，和我丈夫的大哥江博武如出一轍。

聲音不大不小，卻足以讓周圍的人都聽見。

“謝謝夏阿姨?！?/p>

“我爸說這是您唯一的房子了，您對我可真大方?！?/p>

連一聲“媽”都不愿意叫。

他看我的眼神，充滿了審視和不屑。

仿佛我只是一個理應(yīng)為他奉獻一切的工具人。

女兒氣得渾身發(fā)抖，攥緊了拳頭想沖上去理論。

被我死死按在了座位上。

我看著周哲那張年輕卻毫無感恩之心的臉。

江博文的大哥江博武和他老婆也滿臉堆笑地湊了過來。

高高舉起酒杯。

“弟妹，你真是我們江家的賢內(nèi)助！”

“博文有你，是他的福氣！我們?nèi)叶嫉酶兄x你！”

他一口一個“我們?nèi)摇薄?/p>

演得情真意切。

仿佛這套本屬于我的房子，理所應(yīng)當是他們江家的囊中之物。

我看著這一家子人其樂融融。

在我面前演著一出荒唐又惡心的大戲。

而我，就是這出戲里最可笑、最卑微的背景板。

婆婆笑得合不攏嘴，故意大聲說道。

“好了好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p>

“夏晚啊，你是不知道，為了小哲上國際學(xué)校，博文把公司周轉(zhuǎn)的錢都拿出來了。”

“現(xiàn)在外面還欠著一屁股債呢?！?/p>

“你這套房子給了小哲，也算是幫博文解決了一個天大的心病?！?/p>

她故意提起債務(wù)。

是想再次提醒我。

江博文為了這個私生子可以不顧一切。

讓我不要有任何反抗的念頭，乖乖就范。

江博文見我始終溫順服帖，徹底放下心來。

他當眾攬住我的肩膀，意氣風(fēng)發(fā)地宣布。

“我已經(jīng)跟中介約好了，后天上午九點，我們就去房產(chǎn)中心辦過戶手續(xù)！”

全場響起一片稀稀拉拉的掌聲。

那些目光里，夾雜著同情、嘲諷和幸災(zāi)樂禍。

女兒江思思終于再也承受不住。

猛地推開椅子，哭著跑出了宴會廳。

我沒有去追。

我只是端起面前那杯未動的紅酒。

隔著冰冷的玻璃杯壁，靜靜地看著江博文那張志得意滿的臉。

后天上午九點，是嗎？

好啊。

江博文，我等著那一天。

簽完字，我不僅要讓你凈身出戶。

我還要讓你親眼看看，你疼了十八年的寶貝兒子，是怎么搖著尾巴，管別人叫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