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又一次在我面前孕吐了。

這是她懷的第七對龍鳳胎了。

每一次懷孕，她都會嬌羞地對我說：“姐姐，我又借了點你的好孕氣?！?/p>

而我結(jié)婚十年，卻始終沒有自己的孩子。

老公心疼她身體，婆婆罵我是不下蛋的雞，逼我離婚給她的孩子騰位置。

全家人都把她當(dāng)成我們家的“送子觀音”，夸她福澤深厚。

我撫摸著小腹，看著妹妹那張純真無害的臉，笑了。

她不知道。

我能聽見腹中孩子的心聲。

而她借走的，從來都是我不要的厄運。

1

客廳里，全家都圍著林月噓寒問暖。

老公江徹心疼地拍著她的背.

婆婆端著補湯，一臉喜氣。

只有我，像個局外人。

“嘔......”

林月捂著嘴，又是一陣干嘔。

婆婆端著那碗黑乎乎的補湯，重重磕在茶幾上。

“有的人就是占著茅坑不拉屎，連個蛋都下不出來！”

江徹的眉頭緊緊皺起，看向我時眼里全是責(zé)備。

“小月身體都這樣了，你身為姐姐也不知道關(guān)心一下?！?/p>

我垂下眼，沒說話。

林月擦了擦嘴，親昵地拉住我的手，一臉天真。

“姐姐，你別怪媽和徹哥，他們也是為你好?！?/p>

她說著，害羞地摸了摸自己已然顯懷的小腹。

“我又借了你的好孕氣，等這胎生下來，我一定把孕氣還給你?！?/p>

我撫摸著小腹，看著妹妹那張純真無害的臉，笑了。

她不知道。

這十年來，我能清晰聽見每一個未成形胎兒的心聲。

【媽媽，我不想出生，樓上的花盆會在我滿月那天掉下來。】

【媽媽，別生我，幼兒園的壞人會把我?guī)ё?，再也見不到你了?！?/p>

這些都是我的“好孕氣”。

那些孩子被她劫走，也帶走了本該由我承受的厄運。

而此刻，我腦中又回響起一個清晰的童音：

【媽媽，爸爸的公司明天就會因為財務(wù)造假被查，一夜破產(chǎn)哦?！?/p>

爸爸......是江徹。

我垂著眼，睫毛掩去了一切情緒。

客廳里的液晶電視正播放著財經(jīng)新聞。

主持人盛贊著江氏集團作為行業(yè)新貴的輝煌前景。

江徹的自得毫不掩飾。

婆婆更是與有榮焉。

她拍著林月的手，笑得滿臉褶子。

“小月啊，你可真是我們江家的大功臣！你一來，我們家的日子就蒸蒸日上！”

“不像有的人，自己沒福氣還占著位置，整個一掃把星！”

她意有所指的眼神瞥向我。

江徹的眉頭皺了皺。

他沒有反駁婆婆，轉(zhuǎn)頭向我開口：

“林溪，你體諒一下媽，她也是為了我們家好。”

“你要是能爭氣一點，也不至于讓小月這么辛苦。”

是啊。

我十年不孕，讓身為小姨子的林月，辛苦地替我老公生了五對龍鳳胎。

林月連忙打圓場，聲音柔得惡心。

“姐夫，你別這么說姐姐，她心里肯定也不好受?！?/p>

我看著她眼底毫不遮掩的得意，暗自低下頭：

“好啊?！?/p>

指甲深深陷進掌心，尖銳的刺痛換來眼眶迅速聚攏的濕熱。

我抬起頭，淚水恰到好處地滑落

“妹妹，這次的孕氣我全都送給你?！?/p>

說著，我轉(zhuǎn)向江徹和婆婆，眼淚流得更兇了：

“媽，江徹，我想通了?！?/p>

“既然我生不了，只要是江家的血脈，誰生的都一樣?！?/p>

2

話音落下，婆婆的眼睛亮了。

江徹看我的眼神，也終于透出一絲久違的溫情。

顯然，我的懂事讓婆婆和江徹十分滿意。

當(dāng)晚，婆婆特意讓阿姨加了幾個菜。

一桌人吃得其樂融融。

飯吃到一半，婆婆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

“林溪，既然你想通了，那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p>

“你主動讓位，我們江家不會虧待你。這棟別墅，就給你了?！?/p>

江徹立刻接話，如釋重負(fù)道：

“林溪，小月已經(jīng)有了我們江家十二個孩子，為了孩子，我們必須給她一個名分。”

“你知道的，我們家很看重這個?！?/p>

林月適時地紅了眼圈，拉著江徹的衣袖，哭哭啼啼。

“姐夫，不可以，怎么能讓姐姐走呢？”

“姐姐對我這么好......我、我沒關(guān)系的......”

我看著這一家三口唱念做打，堪比一出年度大戲。

“好，我同意離婚?！?/p>

一句話，我說得清晰又干脆。

客廳瞬間安靜下來。

江徹準(zhǔn)備好的一肚子說辭堵在了喉嚨里，眼中滿是意外。

我無視他們的驚愕，繼續(xù)補充道：“不過，我有個條件。”

“什么條件？”婆婆立刻警惕起來，“別墅都給你了，你別太貪心！”

我笑了笑，目光緩緩掃過他們。

“我要辦一場盛大的贈孕儀式?！?/p>

“贈孕？”江徹皺起眉頭，顯然沒聽懂。

我轉(zhuǎn)向林月，笑得溫柔又真誠。

“妹妹，你不是一直說借我的好孕氣嗎？”

“擇日不如撞日，不如我們辦個儀式，當(dāng)著所有親朋好友的面，我把我身上所有的福氣，全都轉(zhuǎn)給你?！?/p>

“祝你和江徹，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哦不對，是多生貴子。”

我的提議讓婆婆和江徹大喜過望。

這個儀式，不僅能堵住悠悠眾口，更能坐實林月“福星”的名頭，讓他們一家面子里子都有了。

婆婆一拍大腿：

“好！就這么辦！林溪啊，你總算是做了件明白事！”

江徹也松了口氣，看我的眼神都柔和了不少：

“林溪，委屈你了。”

只有林月臉上閃過了些許不安，卻很快就拋之腦后。

第二天，陽光正好。

我坐在陽臺的搖椅上，悠閑地喝著早茶。

林月肚子里那個小家伙的心聲突然響起，奶聲奶氣的，卻帶著毫不遮掩的幸災(zāi)樂禍：

【媽媽，快看電視呀！要開始咯！】

我眼神一變，拿起遙控器打開財經(jīng)頻道。

畫面里，江氏集團的大樓logo格外醒目。

只是，標(biāo)題不再是贊譽，而是鮮紅加粗的一則快訊：

【江氏集團涉嫌財務(wù)造假，證據(jù)確鑿，相關(guān)負(fù)責(zé)人已被控制！】

3

主持人義憤填膺地播報著，一條條匿名者甩出的鐵證，將江氏過往的輝煌外殼砸得粉碎。

股票開盤，一秒跌停。

樓下早就亂成了一鍋粥。

婆婆刺耳的哭嚎聲穿進耳廓：

“怎么會這樣！我們的錢！我的股票?。　?/p>

江徹的手機早就被打爆了。

“查！給我查！到底是誰在背后搞鬼！”

他焦頭爛額地在客廳里來回踱步，再也不見昨日的意氣風(fēng)發(fā)。

林月嚇得臉色慘白，捂著肚子坐立不安。

“徹哥，怎么辦啊......我們的孩子......”

說著，他們的十二個孩子也鬧了起來。

一時間哭聲、尖叫聲、怒吼聲全傳了出來。

客廳里雞飛狗跳，一片狼藉。

我想起他們昨日高高在上地商定的離婚，隨手抿了口茶。

也不知道他們還顧不顧得上。

江家破產(chǎn)的消息傳得比病毒還快。

一夜之間，江家從云端跌入谷底。

婆婆接受不了這個刺激，直接氣病了.

躺在床上哼哼唧唧。

江徹頹然地坐在沙發(fā)上.

昔日的設(shè)計天才，如今只剩下一身狼狽。

全家最后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林月那“福星高照”的肚子上。

他們堅信，這是觸底反彈前的最后考驗。

躺在床上的婆婆抓著我的手，力氣大得驚人。

“林溪，你必須快點把福氣給小月！”

“我們江家能不能翻身，就看這一次了！”

她的眼神渾濁又瘋狂，哪還有半分之前的體面。

“這是老天在考驗我們，只要小月的福氣到了，我們家就能沖喜！就能扭轉(zhuǎn)乾坤！”

江徹也抬起通紅的眼，死死地盯著我，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林溪，只要你把運氣都給小月，以后你要什么我都給你！”

我看著他卑微的樣子，心里沒有半分波瀾。

“好啊?！?/p>

畢竟我答應(yīng)得越快，他們就越安心。

贈孕儀式辦得倉促又隆重。

江家把所有能請的親朋好友都請了過來，把別墅大廳擠得水泄不通。

我花重金請來的“大師”，仙風(fēng)道骨，正在大廳中央布置法壇。

他是我特意找的演員，演技精湛、

此刻正拿著羅盤念念有詞，唬得眾人一愣一愣的。

我換上一身白衣，未施粉黛，赤著腳，一步步走向法壇。

狀若圣女。

林月被江徹小心翼翼地扶著，坐在離法壇最近的太師椅上，滿臉期待。

今天過后，她將徹底取代我，成為江家名正言順的女主人。

儀式開始。

香煙繚繞，符紙燃燒。

“大師”開始作法。

我配合著他，雙手合十，閉上眼。

就在一片莊嚴(yán)肅穆中，那個清晰的童音又一次在我腦中響起。

【媽媽，爸爸會為了救小姨，從樓梯上摔下去?！?/p>

【等他摔斷雙手，就再也畫不了設(shè)計圖啦?。?！】

4

我猛地睜開眼。

江徹年少成名，家財萬貫，靠的就是那雙能設(shè)計出高定禮服的手。

那雙手曾經(jīng)也為我畫過畫像，許過一生一世的諾言。

我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說不清是痛還是快意。

我站起身，目光掃過虔誠禱告的江家人，最終落在林月那高高隆起的肚子上。

她正一臉貪婪地盯著我，仿佛在看一個巨大的福氣存錢罐。

好妹妹。

姐姐這就把最大的“福氣”，送給你。

我緩緩抬起雙手，對準(zhǔn)林月高高隆起的小腹。

“大師”的聲音適時響起，高亢而神秘。

“福氣轉(zhuǎn)移，逆天改命——贈！”

我用盡全身力氣，將那股無形的“厄運”，對著林月的肚子，狠狠推了過去。

“妹妹，祝你和江徹多生貴子，福運綿長！”

儀式結(jié)束，全場掌聲雷動。

所有人都圍著林月和江徹道喜，仿佛江氏集團的危機已經(jīng)解除。

婆婆更是老淚縱橫，拉著林月的手一聲一個“大功臣”。

就在這一片喜氣洋洋中，我們頭頂那盞巨大的水晶吊燈，忽然發(fā)出一聲令人牙酸的“咯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