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假期去玩漂流，卻被工作人員攔在了在閘口。

“99元一件救生衣，不穿會有危險?！?/p>

開船一分鐘，我卻把救生衣脫下來扔了。

同船的游客罵我瘋了，讓我想死別拉上他們。

開船三分鐘，皮筏艇在第一個急流處瞬間翻覆。

所有穿著救生衣的人都被纏住手腳，沉入水底，無一生還。

作為唯一的幸存者，我被當做了嫌疑犯。

面對審訊，我只說了兩句話。

“他們的死與我無關(guān)?！?/p>

“但，所有買救生衣的人都得死！”

1

“五條人命！林雅，解釋一下，為什么你是唯一一個脫了救生衣還活著的人。”

審訊室里，負責“10.8特大漂流事故”的警官李峰沒有咆哮，他只是將幾張現(xiàn)場照片一張張鋪在我面前。

照片上橙色的救生衣在渾濁的河水里異常刺眼。

“警官，這個問題你重復(fù)了不下十次，我的答案不會變。那些人的死，和我沒有任何關(guān)系。”

“沒關(guān)系？”他胸膛劇烈起伏，“皮筏艇上所有人都死了，就你一個活著！唯一的區(qū)別，就是你沒穿救生衣?！?/p>

我沒去看照片，只朝著滿眼紅絲的李峰開口。

我記得，皮筏艇翻在第一個急流彎，水不算深。

但每個穿救生衣的游客，都被水草和救生衣上的束帶纏住，頭朝下栽在水里。

而我，在他們下游一百米的地方被發(fā)現(xiàn)。

消防員破開纏住我的水草時，我還很清醒。

搜救隊員問我感覺怎么樣。

我問他的第一件事就是：“他們都死光了？一個都沒活下來吧？”

這句話，就是我此刻坐在這里的原因。

現(xiàn)在，不論他們怎么盤問，我都堅持意外與我無關(guān)。

李峰顯然不信，他指著墻上投影的監(jiān)控截圖。

“那你告訴我，開船才一分鐘，你為什么要脫下救生衣扔進河里？”

我這次承認得倒是很干脆。

“向河道里亂扔東西，確實是我的不對?！?/p>

我抬起被銬住的雙手，示意了一下。

“按照規(guī)定，該罰款還是社區(qū)服務(wù)，我都接受?！?/p>

“林雅！”李峰的忍耐到了極限，他繞過桌子走到我面前，抓起一份文件摔在我臉上。

“別跟我耍這些花樣！我們查了，那批救生衣有致命的設(shè)計缺陷！束帶遇水會死死纏繞，根本掙脫不開！你精通安全評估，你不可能不知道！你是故意脫掉的！”

我終于抬起眼，正視他。

“對?！?/p>

“所以我早就說過。”

“所有買救生衣的人，都得死?！?/p>

想到他們在閘口，被工作人員一個個強制穿上救生衣的場景，我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揚了起來。

“你不覺得這事很好笑嗎？花九十九塊錢，買了個能把自己淹死的東西。”

“你們是沒親眼看到，他們......”

“閉嘴！”

李峰猛的后退一步，拉開了與我的距離，眼神里是混雜著驚懼。

我沒再理他，目光移向墻上的電子鐘。

“24小時拘留時限，應(yīng)該就剩不到一個鐘頭了?！?/p>

我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脖子。

“要是沒有新的證據(jù)，我有點困了，想瞇一會兒?！?/p>

我閉上眼，調(diào)整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靠在椅背上。

很快，我的呼吸聲變得平穩(wěn)而綿長。

“砰！”

椅子被猛地踢開的聲音讓我睜開了眼。

李峰已經(jīng)沖到了門口，回頭指著我罵道：

“林雅！我發(fā)誓，絕對會找到證據(jù)把你這種畜生送進去！”

我看著他，然后視線越過他，對著角落里閃著紅點的監(jiān)控鏡頭，無聲地動了動嘴。

“還有五十五分鐘?！?/p>

“我等著?！?/p>

2

李峰帶著一身怒氣沖了出去。

審訊室的門很快再次被推開，進來的是一位年長的女警官。

她手里端著一杯溫水，放在我面前。

“小妹妹，我知道你現(xiàn)在壓力很大，但逃避解決不了問題?！?/p>

“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不管是什么原因，我們都會記錄在案。這關(guān)系到你未來的量刑?！?/p>

我?guī)缀跸胄Α?/p>

“警官，五條人命，你跟我談量刑？”

“我是不是該謝謝你，為了替我爭取寬大處理這么盡心盡力？”

“更何況，”我看著她，“非要穿上救生衣的是他們自己，為什么要我來承擔后果？”

女警官臉上的溫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絲嚴厲。

“林雅！別以為熬過這24小時就萬事大吉！”

“你毀了五個家庭！他們的家人都守在外面，你只要一出去，就會被他們撕成渣渣，你信不信？”

這倒是個麻煩。

我抬眼看她。

“那我能申請人身安全保護嗎？你們警方有這個責任的?！?/p>

“我看你人就不錯，雖然有點天真，但起碼說話講道理?！?/p>

女警官被我的話徹底點燃了，“林雅，你簡直不可理喻！”

“你憑什么認為警察會保護你？你這種冷血無情的人?！?/p>

我非常平靜地糾正她。

“在我被定罪前，你不能用這種詞匯稱呼我，這是誹謗，我可以投訴?！?/p>

我指了指墻上的電子鐘。

“還有最后四十分鐘。”

“有實際證據(jù)，就直接起訴我。沒有，就放我走?！?/p>

“我的項目還等著我回去收尾呢。”

女警官放在桌上的手不自覺地收攏，指甲在桌面上劃出聲響。

“你還有心情管你的項目？今天是假期，那些受害者都是趁著國慶休息帶孩子出來玩的?！?/p>

“就因為你，他們的親人再也等不到他們回家了！”

“你知道現(xiàn)場有多慘嗎？我們找到那個孩子的時候，她才剛十歲！”

“她父母到死都用盡全力把她抱在懷里，想讓她浮在水面上......可救生衣，把他們?nèi)齻€人一起拖進了水底！”

說到最后，女警官的聲音已經(jīng)帶上了哭腔。

“那孩子，確實很可惜。”

聽到我的前半句話，她身體微微前傾。

但聽完后半句，她像是被無形的力量推開，又靠回了椅背上。

“但這也不能把責任推給我。如果她父母當時聽我的，不要買99元的救生衣，或許她還有活下來的機會。”

和之前的邏輯一模一樣。

又是那種無懈可擊的冰冷邏輯。

女警官的身體下意識地向后一靠。

她看我的眼神變了，不再是看一個嫌疑人。

就在這時，審訊室的門打開了。

“小雅！”

王經(jīng)理沖了進來，他是我這次出行的朋友，也是這個漂流景區(qū)的負責人。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動作太大，讓他手腕上的一截藍色電子手環(huán)露了出來。

那是醫(yī)院給病人的身份識別標志。

“小雅！我知道你對景區(qū)強制消費九十九塊錢買救生衣的事情很不滿，但你怎么能用這種方式報復(fù)？”

“你看看外面，那些家屬都快哭昏過去了！”

“你快跟警察坦白吧！小雅！是我沒管理好景區(qū)，我也有責任！你放心，我給你請全省最好的律師！不管最后判多少年，我都等你！”

3

王經(jīng)理這番深情的對話，讓女警官對我僅存的一絲懷疑也煙消云散。

她示意同事將王經(jīng)理帶出去安撫，自己則拿起手機，要求對我進行精神鑒定。

結(jié)果很快出來。

我的精神狀態(tài)，沒有任何異常。

他們不死心，又給我做了全套的血液和毛發(fā)檢測。

除了我承認的，在上船前喝過一罐啤酒，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致幻或違禁成分。

女警官的表情近乎崩潰。

“為什么？”

“林雅，我們查了你的背景。名校畢業(yè)，是行業(yè)內(nèi)頂尖的安全評估師，前途無量。你的人生規(guī)劃里，每一步都清晰明確。為什么要用這種方式毀了自己？”

我看著她。

“因為我什么都沒做。我說過，他們的死，與我無關(guān)?！?/p>

我停頓了一下，糾正道。

“或者說，不完全無關(guān)。”

“只要他們當時聽我的勸，不花那九十九塊錢，不就什么事都沒有了？”

“是他們自己選擇了這條路，怪不得任何人。”

說完，我又看了一眼墻上的電子鐘。

還有十分鐘。

只要再熬過這十分鐘，我就可以走出這里。

我已經(jīng)計劃好了，出去之后，先去醫(yī)院看看我爸，然后把那個該死的項目報告徹底了結(jié)。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走廊里都是警察來回奔走的腳步聲。

就在分針即將指向十二點的那一刻，審訊室的門被猛地推開。

是警察李峰，他氣喘吁吁，手里揚著一份文件。

“找到了！陳隊！關(guān)鍵證據(jù)找到了！”

女警官原本已經(jīng)黯淡下去的眼神，瞬間重新燃起了光。

“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

她轉(zhuǎn)向我，聲音里是壓抑不住的興奮。

“林雅，這次看你還怎么狡辯！”

我沒有說話，只是和她一樣，好奇地看向李峰手里的文件。

那場事故的所有參與者，除了我，都死了。

我實在想不出，他們還能找到什么證據(jù)。

下一秒，李峰將文件拍在桌子上，推到我面前。

是一份安全評估報告。

“別裝了！林雅！這批殘次的救生衣的安全顧問，就是你！”

李峰的手指戳在安全報告的落款處，那里，有我的簽名。

“你是國內(nèi)頂尖的安全專家，你比任何人都清楚這種束帶設(shè)計的致命缺陷。這份最終版安全評估報告上，有你的親筆簽名。你就是因為某些原因，報復(fù)也好，受賄也罷，才批準這批問題產(chǎn)品的！”

證據(jù)確鑿。

我死定了。

看著那份安全報告，看著警察的表情。

我笑了。

這個笑，讓他們所有人都愣住了。

“對，簽名是我的。”

我干脆地承認，讓他們的表情更加得意。

“但我簽的是‘有條件通過’。”

“在簽字的同時，我附上了一份長達十頁的風險整改報告，明確要求景區(qū)必須更換所有束帶，否則禁止投入使用。”

我看著他們震驚的臉，拋出我的答案。

“那份安全報告，我親手交給了王經(jīng)理的。是他，為了趕在國慶假期前開業(yè)，為了省下那筆更換成本，壓下了我的報告，并且偽造了這份‘無條件通過’的版本?！?/p>

“不信，你們可以去查他公司的服務(wù)器后臺，看看原始報告還在不在?！?/p>

4

聽完，李峰和女警官對視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驚。

“你說的是真的？”

“我有沒有說謊，你們把他叫來問問，再查查他公司的服務(wù)器，不就一清二楚了？”

我靠在椅背上，表情輕松

拘留時限雖然已經(jīng)過了，但偽造簽名的報告，給了他們一個將我繼續(xù)留下的完美理由。

我犯罪嫌疑人變成了關(guān)鍵證人。

不到半小時，王經(jīng)理被再次請了回來。

這一次，他沒有了之前的悲痛欲絕。

“林雅！你胡說八道什么！我什么時候壓過你的報告了？”

他一進來就沖我咆哮，“明明是你自己簽的字，現(xiàn)在想把責任推到我身上？”

李峰攔住了他：“王經(jīng)理，你先冷靜，我們只是例行詢問?！?/p>

另一邊，警察已經(jīng)帶著搜查令，前往王經(jīng)理的公司拷貝服務(wù)器數(shù)據(jù)。

等待的時間里，王經(jīng)理坐立不安，他不停地咒罵我忘恩負義。

我被帶到了隔壁的觀察室，通過單向玻璃，冷眼看著他的表演。

一個小時后，警察回來了，臉色凝重地對李峰搖了搖頭。

“服務(wù)器硬盤被格式化了，而且是物理級別的低格，數(shù)據(jù)完全無法恢復(fù)?！?/p>

王經(jīng)理好想知道結(jié)果一樣，隨即更加囂張起來：“警察同志，你們看到了吧！這個女人就是在血口噴人！她就是想拖延時間！”

李峰的臉色沉了下去，審訊再次陷入僵局。

我看著玻璃另一邊洋洋得意的王經(jīng)理，敲了敲玻璃，示意負責看守我的小警察。

他接通了審訊室的通話器。

“李警官，”我的聲音通過揚聲器在審訊室響起，“我記得王經(jīng)理之前說過，他跟我一樣，對景區(qū)強制消費九十九塊錢很不滿，是嗎？”

王經(jīng)理一愣，下意識地點頭。

“對！我是不贊成，但這都是采購部張總的決定！他是公司股東的親戚，我這個小經(jīng)理根本管不了他！”

“哦？張總？我好像想起來了。我那份整改報告，好像是一式兩份，一份給了王經(jīng)理，另一份......我好像是直接發(fā)到了張總的郵箱里。”

李峰的眼睛猛地亮了！

王經(jīng)理的臉色則瞬間煞白！

半小時后，采購部的張總被帶到了警局。

他是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一進來就大喊冤枉。

但警察很快就從他公司電腦的回收站里，恢復(fù)了一封被他刪除的郵件。

附件，正是我那份風險整改報告。

郵件正文，還有他回復(fù)給供應(yīng)商的一句話：“成本太高，按原方案執(zhí)行，回扣點再加兩個?！?/p>

證據(jù)確鑿。

為了貪污腐敗，為了那點回扣，他無視了致命的安全風險，直接批準了問題救生衣的采購。

張總癱倒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案情瞬間明朗。

李峰和女警官長出了一口氣。

一切都和我預(yù)想的一模一樣。

就在李峰拿出逮捕令，準備正式逮捕張總時，我敲了敲觀察室的玻璃。

通話器再次被接通。

“等一下?！?/p>

“我好像......又搞錯了。”

所有人的動作都僵住了，難以置信地看向我，“我知道幕后的罪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