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我沒等來他，卻等來了幾個面生的嬤嬤。

她們行動粗暴，不容我分說，便將我按在床上。

我看到一個嬤嬤從藥箱里拿出一把泛著寒光的、狹長的小刀。

冰冷的刀鋒，從我雙腿間探入。

我能感覺到它在我體內(nèi)攪動，刮蹭，然后猛地一抽，我便失去了意識。

不知過了多久，當(dāng)我從一片血污和腥臭中醒來，只覺得下腹空蕩蕩的，帶著撕裂般的痛楚。

我，竟然還活著。

一個面生的太醫(yī)為我診脈，低聲道：“蘇姑娘，胎兒已墮，是老夫無能。”

我麻木地看著床頂?shù)膸め！?/p>

蕭恒再來看我時，已是數(shù)日之后。

他臉上帶著一絲疲憊，身上依舊有安良人慣用的熏香。

“卿卿，你太不懂事了。”他坐在床邊，語氣帶著責(zé)備，“太醫(yī)說你私自用了虎狼之藥，險些連性命都丟了。何苦呢？”

我看著他，想笑，卻連牽動嘴角的力氣都沒有。

他不知道，我的孩子，是被怎樣殘忍地從我身體里生生剖出來的。

我甚至都沒想到，自己還能活著。

“你好好養(yǎng)著?！彼焓?，想碰我的臉，我卻偏頭躲開。

他的手僵在半空，隨即若無其事地收回。

“等安良人誕下孩兒，父皇龍心大悅，或許就會松口，放我們離開。”

“這段時日，你正好調(diào)養(yǎng)身子。”

我垂眸，看著依舊平坦的小腹。

耳邊，似乎又響起了幾日前下人的話。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那些娘娘們又是什么出身。一個沒名沒份的平頭丫頭，連個通房的名頭都勉強?！?/p>

“太子爺什么人物？她還想生下皇孫？簡直是癡人說夢！”

“太子爺不想要這個孩子，再正常不過了。”

“還哭？哭有什么用？太子爺眼里，怕是連安良人一根頭發(fā)絲都比不上她?！?/p>

那時，我痛得幾乎昏厥，意識模糊，卻將這些話聽得清清楚楚。

我本是想等著蕭恒回來，問問他，是否也是這樣想的。

可現(xiàn)實，話到嘴邊，我到底是說不出來了。

我在床上，一躺便是三月。

蕭恒一次都未曾踏足我這冷清的院落。

我清楚那“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癡夢，不過是鏡花水月，風(fēng)一吹，就散了。

我想走了。

可沒有他的點頭，我連這東宮的門都出不去。

我扶著墻壁，一步步走向他的寢殿。

殿門虛掩著，里面的傳來安良人嬌媚的笑語聲。

我站在門外，透過那半敞的窗牖，望了進去。

蕭恒正將一顆剝好的葡萄，小心翼翼地喂入安良人微張的口中，眉眼間是我久久未見過的溫柔。

安良人依偎在他懷里，手輕輕撫著自己的小腹，巧笑嫣然：

“殿下，太醫(yī)說了，臣妾腹中的孩兒已滿三月，康健得很呢。您說，這胎會是個小皇子還是小公主？”

蕭恒輕撫著她的背，聲音是我陌生的溫醇：

“都好。只要是你生的，孤都喜歡?！?/p>

我的腹部，像是被那把冰冷的小刀再次捅入，絞痛難當(dāng)。

她的腹中，孕育著新的生命，被他如此珍視。

我的孩子，卻連看一眼這世界的機會都沒有。

他說過的“再生一個，就放我們走”，原來，是說給她我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