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有人在聽墻角，趕緊睡覺。”

大壯偵查能力優(yōu)秀，蔣平安也是看中了他這一點，才單獨帶他來的。

兩人很快會意，脫掉鞋襪爬上床，假裝熟睡。

十來分鐘過去，外面的木門被輕輕推開，風(fēng)吹到臉上，江元渾身一哆嗦。

“當(dāng)家的，他們睡了沒有？”說話的人是牛叔的老婆。

“應(yīng)該剛睡著，再等等，等他們睡死過去?！?/p>

這一次，開口的是牛叔，和晚間那討好的模樣不同，現(xiàn)在這個聲音中氣十足。

門輕飄飄關(guān)上，等他們走后，江元猛地睜開眼睛：“壞了，咱們這怕是進了狼窩?！?/p>

蔣平安比他淡定些，轉(zhuǎn)過頭問：“你猜他們待會兒會干什么？”

“不會是要把我們殺了做成人肉包子吧！蔣隊你可得保護我?！?/p>

江元也是惜命的，說完把被子一掀，鉆進蔣平安的被窩。

“你這想象力可真夠豐富，又不是母夜叉孫二娘?！?/p>

被角突然被人撩開，江元剛躺下，就聽蔣平安嫌棄道：“去去去，誰要跟你一被窩?！?/p>

屋里有些悶，這間房沒有窗戶，牛叔怕是早就計劃好了，直接斷他們的后路。

旁邊的大壯看不慣他們翻來覆去，囫圇起身說：“是看上了我們包里的錢吧，江哥你今天露了財，又不走，總歸會被人惦記?！?/p>

這倒是大實話，以往下鄉(xiāng)收貨，都是當(dāng)即拿貨當(dāng)即走，就怕被賊惦記。

今個兒猛地住下來，反倒忘了防人之心不可無。

“那現(xiàn)在怎么辦？”

江元緊張的回到自己的被窩，拿枕頭抱住腦袋。

要不是為了以后做打算，他才不會缺心眼上趕子到苗寨來。

“慌什么，他們怎么來，我們怎么去。”

蔣平安反倒覺得這是個機會，簡單交代幾句后，瞇上眼不再作聲。

苗寨里的夜靜悄悄的，江元壓根睡不著，不知過了多久，困意來襲，上下眼皮開始打架。

外頭的牛叔瞧著時間到了，和老婆各自抄著一根鋤地的榔頭摸進去。

土炕上的三個人睡姿各異，牛叔沖老婆使了個眼色，表示自己收拾塊頭最大的大壯。

牛嫂個頭不高，不敢硬來，隨即走到稍顯單薄的江元身邊。

在心里數(shù)著一二三，榔頭掄起的動作帶出一小陣風(fēng)，將將要落下去的瞬間，江元把被子一踢，整個人往蔣平安那邊滾。

榔頭砸在土炕上，磕掉好大一塊土坯。

另一側(cè)，牛叔下手更狠，但大壯是練過的，還沒等榔頭落下來，牛叔就覺得小肚子一痛，人后退幾步，咣當(dāng)一下跪在地上。

沒的他反應(yīng)過來，大壯已經(jīng)跳下土炕，一把將他的胳膊反剪到身后。

這邊牛嫂已經(jīng)嚇傻了，蔣平安從江元身上翻過去，一腳踩住土炕上的榔頭。

牛嫂想跑，被他從身后抱住，掙扎中，再被反應(yīng)過來的江元用枕巾堵住嘴。

“別愣著，背包里有繩子，先綁了再說?！?/p>

蔣平安把牛嫂摁到炕上，接過繩子困住她的手腳。

牛叔也不例外，被大壯綁成了粽子。

兩人都被挪到炕頭，他們的女兒小雅住在二樓的西邊，隔得遠(yuǎn)，沒聽到聲音。

局勢瞬間的扭轉(zhuǎn)打的牛叔措手不及，他蜷縮在墻角，恐懼的看著這三個不速之客。

“你們想干什么，放開我?！?/p>

江元剛才差點被牛嫂開瓢，氣不過道：“我還沒問你想干什么呢，我好心出高價收你的東西，你居然要置我于死地?！?/p>

牛叔還想狡辯：“我......我沒有?！?/p>

“哼，你不就是想要錢么，要不是我這伙計有兩下子，我現(xiàn)在指不定人頭都落地了?！?/p>

懶得跟他再廢話，江元直接抓起地上的登山包，來西鄉(xiāng)之前，他特意換了兩萬塊錢的現(xiàn)金，沒成想會被苗人惦記上。

事情鬧到這一步，牛叔知道躲不過去了，開始說軟話：“老板，你大人有大量，我們也是一時被鬼迷了心竅，錢我們不要了，放過我們吧。”

“遲了，現(xiàn)在就兩條路，一是我們亂棍打死你，二是你老實告訴我，林天霸到底哪去了！”

既然人是自己送上門來的，不問白不問。

江元氣勢足的很，一旁的牛嫂心里怕，嚇得哭了起來。

黑暗中，牛叔把腦袋靠在墻皮上，上下蹭，無比后悔闖進來。

“誒唷誒老板，林天霸早就不住這了，他在城里跟一個外族女人結(jié)了婚?！?/p>

漆黑的房間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大壯起身把燭臺點亮。

昏黃的光照在牛叔臉上，在墻角折射出巨大的影子，看著怪嚇人的。

一直沉默的蔣平安從大壯手里接過燭臺，放在炕頭的小飯桌上。

再反手把牛叔拉起來，質(zhì)問：“林天霸的家人呢？”

對方的喉結(jié)上下滾了滾，而后瘋狂搖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蔣平安可不是這么好糊弄的，他彎腰撿起地上的榔頭，往小飯桌上一擱，威脅道：“不說我現(xiàn)在就送你上路?！?/p>

怕氣勢不夠，他還假模假式舉起鐵榔頭，牛叔不禁嚇，哆嗦了幾下，很快炕上傳來一股騷味。

再看牛叔，他已經(jīng)尿濕了褲子。

“死了......都死了......”

牛叔夾緊腿，懦弱的耷拉著腦袋。

“怎么死的？”

蔣平安一口惡氣卡在嗓子眼，繼續(xù)追問。

“處......處死的?！?/p>

“處死？為什么處死？”

“祖訓(xùn)規(guī)定不能和外族通婚，違背規(guī)矩的人，那都是要誅九族的?！?/p>

如何藐視法律的制度，在牛叔看來稀松平常。

苗寨遠(yuǎn)離文明社會，世世代代生活在大山中，他們眼里天大的事情，在外人看來不過牛毛大小。

蔣平安聽后怒火中燒，大手往桌上一拍，吼道：“誅九族，誰給你們的這個權(quán)利，這是殺人知道嗎，要坐牢的。”

也是到這里，江元才算是見識到真正的野蠻。

在被傳說籠罩的苗寨里，居然一直沿襲這封建時代的糟粕，草菅人命，關(guān)鍵是所有人都覺得這是對的。

怕響動吵醒誰在樓上的女孩，江元特意拍了拍蔣平安的肩膀，示意他降低分貝。

“你們這不是沒人出寨子嗎？為什么林天霸出去了？”

牛叔還沒從驚嚇中緩過來，吞吞吐吐道：“咱們苗寨一直以來都不興外出，孩子小時候會送到西鄉(xiāng)鎮(zhèn)上幾年學(xué)。說起來這個林天霸也是離經(jīng)叛道的，非要去縣里讀高中，還不惜和家里族里斷絕關(guān)系?！?/p>

“愚蠢，孩子不上學(xué)以后能干什么，你們簡直是榆木腦袋?！?/p>

要不是江元攔著，蔣平安真想沖上去踹他幾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