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舒槿愣了愣，聽出了他的話外之音。

那份理財規(guī)劃師的工作，果然就是他安排的。

他是那么高傲的一個人，多少人拿上厚禮，賠著笑臉求他，他都不會理睬。

在他看來，她就應該感恩戴德地接受他的安排。

不管是五百萬的銀行卡，還是月入五六萬的高薪職位。

因為這是他對她的“好”，她拒絕，就是不知好歹。

可是他從來就沒有想過，接近他，愛上他，是她人生毀滅的開始。

她已經(jīng)錯了一次，心也死了一次，好不容易才從泥淖里爬出來，繼續(xù)生活，她賭不起，更不想重新跌入深淵。

她的手顫抖著接過那杯草莓奶昔，一口氣喝了大半杯。

嗓子里的那股咸澀干疼，緩解了不少。

她盯著自己的膝蓋，緩緩開口，“祁少，謝謝你的好意，但是我沒有學歷，去了也是異類，融入不進去，那樣的工作，并不適合我。”

這樣的解釋，也還算合理，但那種客氣又疏離的語氣，讓祁珩平添了一絲煩躁。

他抓起她的小腿，揉捏著她腫脹的腳踝，冷冷地嗤笑，“你是有自虐傾向嗎，這樣的工作就適合你了？”

他的動作并不重，手法甚至還有幾分專業(yè)，溫舒槿感受著他掌心的溫度，心臟在顫栗。

兩人熱戀的那段時間，她做完兼職回來，他也是這樣幫她揉捏按摩的，嘴上抱怨她沒苦硬吃，手上的動作卻很溫柔。

他抱怨的是她性子高傲，太要面子，不肯依靠他，接受他的資助。

因為他站得足夠高，光芒足夠耀眼，那些傷人的流言不會傳到他的耳朵里，他也從未想過，和他在一起，她這個清貧的小鎮(zhèn)女孩，默默地背負了多少流言蜚語。

她真的厚著臉皮接受了那份高薪工作，也只能淪為同事口中“不要臉的小三”，就算她做出了成績，又有幾個人會相信她是憑借自己的能力？

時過境遷，他已經(jīng)有了未婚妻，兩人注定不會再有交集，現(xiàn)在告訴他這些，沒有任何意義。

溫舒槿鼓起勇氣，直視他的眼睛，“不問辛苦，靠自己賺來的錢，我花著踏實?！?/p>

祁珩的臉色比剛才還要陰沉，車內(nèi)的氣壓變得更低了，她感到窒息。

杯子里的草莓奶昔已經(jīng)見了底，她的手摸到了門把手，拉了幾下，車門紋絲不動。

祁珩似乎并不打算放她走。

“溫舒槿，今天你不把話說清楚，就別想走！”

他的手，從她的腳踝一路向上，掐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扣住她的肩膀，以壓倒之勢，把她困在方寸之間。

兩人的呼吸交纏在一起。

“我到底哪里不尊重你了？你當著那么多人的面，把項鏈摔在我的臉上，你有想過尊重我嗎？”

祁珩能清楚感知到，她的心上系著死結(jié)，他想解開這個死結(jié)，卻不知從何下手，反倒讓死結(jié)越來越大。

溫舒槿咬著嘴唇，閉著眼睛，用黑暗來阻擋男人逼迫的眼神。

六年前的傷疤還沒有完全愈合，祁珩的話，又把傷口撕得鮮血淋漓。

在祁珩看來，她偷了祁夫人的珠寶，被當場抓包，是丟了他的臉。

而他不計前嫌，還買了價值百萬的項鏈送給她，是對她的安慰和原諒。

她不領(lǐng)情，還提出分手，給他難堪，簡直就是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在他的認知里，是她不尊重他，是她薄情又心狠。

她突然自嘲地笑出了聲，兩行苦澀的眼淚從眼角流出。

“祁珩，既然你不相信我，又何必非要問個明白，有意義嗎？”

祁珩怔了一下，心口和喉嚨堵得厲害。

“溫舒槿，我可以相信你，這就是你分手的理由嗎？”

可以相信。

輕飄飄的四個字，像是在她的心上，猛插了一把尖刀。

她疼得感受不到心臟的跳動。

在他的眼里，她的清白不重要，她辜負了他的苦心，打擊了他的自尊，才更重要。

她收起了所有的屈辱和眼淚，在令人窒息的痛感中恢復了平靜，望著眼前這張熟悉又冰冷的面容，語氣沒有任何起伏，“祁珩，我沒有你想象中的那么愛你，當年追你，是我對自己的挑戰(zhàn)，我成功了，玩了三年，膩了，你要出國，我為什么要為你守身如玉？這樣的理由，你滿意了嗎？”

祁珩的瞳孔驟然緊縮，內(nèi)心的某些信念轟然倒塌，像是一場十級大地震，震碎了他的認知，就連眼前這張清艷倔強的臉，也變得面目全非。

溫舒槿臉上諷刺的笑容，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晰。

她推開他，手臂伸到駕駛位，開了中控，推開車門走了。

祁珩僵硬地坐著，手指摳著真皮座椅，越來越用力，指尖麻木而刺痛。

......

回到家，溫舒漾已經(jīng)做好了晚飯。

西紅柿炒雞蛋，涼拌豆腐金針菇，簡簡單單，味道清淡。

姐妹倆吃完，溫舒槿讓妹妹坐著別動，自己去廚房收拾碗筷。

隨后又洗了個熱水澡，全身的疲憊感才消散了一些。

“姐，這道題的第二問我沒有頭緒，你幫我看看?！?/p>

溫舒漾拿著一本數(shù)學教輔書，指著一道圓錐曲線題。

姐妹倆擠在客廳的小沙發(fā)上，溫舒槿接過她手中的筆，一邊畫圖，一邊給她講解，溫舒漾認真地聽著。

溫舒槿講了一遍之后，她拿出稿紙埋頭一陣苦算，得出結(jié)果后，拿給溫舒槿看。

“過程基本正確，但這個化簡的步驟不能省略，否則會扣分的。”

溫舒漾又在稿紙上補了幾個步驟，高興地說，“姐，數(shù)學最后一道大題你都能這么快解出來，不愧是數(shù)學能考滿分的學霸。有你這么好的輔導老師，我考試一定沒問題?！?/p>

她今年應該上高二，因為尿毒癥不得不休學，可她惦念著即將到來的月考，很想回到學校，坐在考場上，檢驗一下自學的成果。

溫舒槿的心微微刺痛了一下，但還是微笑地揉了揉妹妹的頭發(fā)，“我問問醫(yī)生，如果條件允許的話，我送你回學校參加月考?！?/p>

妹妹的學籍在老家縣城高中。

溫舒漾很期待地點了點頭，目光在姐姐的臉上停留了一會兒，笑著打趣道：“姐，你今天演公主，難道還有哭戲嗎？”

溫舒槿捂住發(fā)紅的眼尾，強行壓下從心底涌上來的那股酸澀。

“早點睡吧，明天又要去做透析了?！?/p>

躺在床上，身體已經(jīng)疲憊至極，可她卻沒有睡意。

這個時間，她本該在酒吧上班。

前天她從程姐口中得知，夜色酒吧被停業(yè)整頓了。

是陳太太的手筆。

祁珩的出現(xiàn)，讓她不敢再找自己的麻煩，就把火氣撒在了程姐身上。

程姐是被自己給牽連的，她心中有說不完的愧疚，恨自己卑微如螻蟻，什么忙都幫不上。

但程姐很瀟灑地說沒事，她有個很硬的后臺，酒吧很快就會開張。

溫舒槿刷著朋友圈，看到了程姐的動態(tài)，今晚夜色酒吧已經(jīng)開始營業(yè)了，照片里，依舊是賓客滿座，燈火輝煌。

她松了口氣，卻也難掩內(nèi)心的失落。

程姐大概率是不會讓她回去上班了，她也沒臉再要求回去上班。

婚紗店那邊雖然簽了合同，但至今還沒有拍攝的消息，游樂場那邊只有周末工作，收入不足以維持生活和醫(yī)藥費開支。

她必須再找一個夜班上。

在網(wǎng)上翻看求職信息到凌晨，也沒有找到合適的。

溫舒槿內(nèi)心焦灼，更加沒有睡意了。

突然，砰砰砰的砸門聲，打破了深夜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