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我沒有想到，盛聿明會為周瑤做到這個程度。

日子變成了一場蒼白而重復(fù)的噩夢。

周瑤的心臟仿佛成了一個精致卻殘破的琉璃盞，三天一小痛，五天一大痛，咯血成了家常便飯。

而每一次她病發(fā)的警報，就是我噩夢的開端。

盛聿明的電話會準(zhǔn)時響起，語氣是不容置疑的命令：“過來，瑤瑤需要血。”

起初，他還會親自派保鏢來請。

后來，連這表面的程序都省了，我仿佛成了周家與盛家之間一個公開的、流動的血庫，隨叫隨到。

一次又一次，冰冷的針頭刺入我的血管。

我看著那屬于我的、溫?zé)岬纳罕辉丛床粩嗟爻樽?，注入冰冷的血袋，再被急匆匆地送入周瑤的病房?/p>

我的臉色日漸蒼白，體重急劇下降，原本合身的衣裙變得空蕩蕩。

走在路上，時常會感到一陣陣眩暈，眼前發(fā)黑。曾經(jīng)靈動的眼眸，也漸漸失去了光彩，只剩下兩潭深不見底的死寂。

盛聿明不是沒有看見。有時，在我抽血后虛弱地靠在椅子上時，他會短暫地瞥過我一眼，那眼神里或許有過一絲極快的、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波動，但最終都會歸于冰冷的平靜。

他甚至?xí)︶t(yī)生說：“給她用最好的營養(yǎng)針，確保她的指標(biāo)穩(wěn)定?！?/p>

原來，關(guān)心我的健康，只是為了保證“供體”的質(zhì)量。

我像一個被提前預(yù)支生命的器物，反復(fù)地被使用，被榨取。反抗是徒勞的，整個周家都在何慧的掌控下，而盛聿明是默許這一切的幕后之手。

我唯一的利用價值，就是我這具身體里流淌的、與周瑤高度匹配的血液，以及......那顆被他們虎視眈眈的心臟。

直到那一天。

那是一次更為詳盡的檢查，為了評估“供體”心臟的最終適配性和健康狀況。我被要求躺在冰冷的手術(shù)臺上，身上連接著各種監(jiān)測儀器，冰冷的耦合劑涂在胸前，超聲探頭在皮膚上滑動。

醫(yī)生和護士圍繞著我，記錄著各項數(shù)據(jù)，他們的交談聲專業(yè)而冷靜，仿佛在討論一件沒有生命的物品。

“心率偏慢?！?/p>

“血壓偏低?！?/p>

“整體功能尚可，但長期營養(yǎng)和血量缺失導(dǎo)致有些虛弱，需要調(diào)養(yǎng)......”

我閉著眼，任由他們擺布，意識有些昏沉。就在檢查進行到一半時，隔壁周瑤的監(jiān)護病房里，

突然傳來周瑤一聲尖銳到變形的慘叫，緊接著是儀器尖銳的警報聲和何慧撕心裂肺的哭喊！

“瑤瑤！瑤瑤你怎么了？醫(yī)生！醫(yī)生快救救我的女兒！”

一瞬間，我所在檢查室里的空氣凝固了，然后驟然沸騰！

“快！周大小姐那邊出事了！”主治醫(yī)生臉色大變，一把扔下手中的探頭。

“所有能動的，都過去！快！”

腳步聲雜亂地響起，護士和醫(yī)生們像潮水一樣涌了出去，沖向隔壁那個更重要的、牽動著所有人的珍寶。

沒有人再看我一眼。

我被孤零零地遺忘在了冰冷的手術(shù)臺上。

身上的儀器導(dǎo)線還連著，冰冷的凝膠尚未擦去，胸前的衣襟敞開著，暴露在冰冷的空氣中。

最初的喧鬧過后，是死一般的寂靜。只有隔壁隱約傳來的、混亂的搶救聲，證明著那個世界的忙碌與恐慌。

時間一點點流逝。

冰冷的感覺從皮膚滲透進血液，再鉆進骨髓。我的意識開始模糊，像斷了線的風(fēng)箏，飄忽不定。視線里的天花板開始旋轉(zhuǎn)，燈光變得朦朧而遙遠(yuǎn)。

我想動一動手指，卻發(fā)現(xiàn)連這點力氣都已失去。

身體里的熱量正在飛速流失，仿佛生命也隨著那被一次次抽走的血液，終于走到了枯竭的邊緣。

他們......都忘了這里還有一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