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阮醒來時，胸口是裂開一樣的疼。

但她什么也顧不上，立刻啞著嗓子開口：“阿寶……”

老太太身邊的嬤嬤聞聲推門而入，穩(wěn)穩(wěn)扶住她：

“小姐的病已經(jīng)穩(wěn)住了，老太太一回來就派人去審那場邊大叫的丫鬟了?！?/p>

沈知夏買通了府里的醫(yī)生，借著給阿寶熬藥添了一味藥性相克的猛藥，一發(fā)作即刻就能要了阿寶的命。

而她自己則在馬場悄悄磨斷她的馬鞍帶子。

主仆兩人算準時機，一個大喊大叫亂她心神，一個趁亂驚她的馬，讓她被活活踩死。

嬤嬤最后安慰道：“夫人放心，老太太震怒，已經(jīng)將那通風報信的丫鬟扭送了官府?！?/p>

可溫阮的心卻一點點沉了下去。

顧老太太一心以孫子為驕傲，可溫阮卻知道。

顧承晏愛惜羽毛勝過一切，絕不會讓任何罪名玷污他的仕途。

他一定會出手阻攔官府辦案，而沈知夏這個兩次害死阿寶的毒婦絕不會得到應有的懲罰。

恨意從骨髓深處絲絲縷縷地蔓延出來，她不能再等下去了！

想到這里，溫阮掀開被子，不顧阻攔強撐著站起來：“備車，去沈知夏的院子?！?/p>

她要趕在顧承晏出手前，親手為她的孩子討回公道！

沈知夏聽說了自己的婢女被抓，正在院子里心虛氣短地亂轉。

看見溫阮帶著人闖進來，臉上立刻閃過一絲慌亂：“姐姐怎么來了？你不是受傷了嗎？”

溫阮不理她，目光越過她落在石桌上。

那里攤著一小包白色的藥粉，正是用來謀害阿寶的，她還沒來得及處理干凈。

沈知夏尖叫一聲，仗著有幾個丫鬟就瘋了似的撲過去想搶走。

溫阮一個眼神過去，幾個身強力壯的婆子立刻分作兩撥。

一波控制沈知夏的丫鬟，一波上前死死按住沈知夏，揚手就是一嘴巴。

“你敢打我？”沈知夏捂著臉，難以置信地瞪著溫阮，“溫阮你瘋了！”

“看來你還沒有擺正自己的位置?！?/p>

溫阮走上前，拿起那包藥粉收進袖子里。

“你厚著臉皮叫我一聲姐姐，我也得好好教教你規(guī)矩?！?/p>

沈知夏還掙扎著嘴硬：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反正我肚子里懷的是顧家的長子！你敢動我，承晏哥哥不會放過你的！”

溫阮懶得廢話，對著沈知夏冷冷地笑：

“按我朝律令，賤妾謀害主母，可直接杖殺或發(fā)賣?！?/p>

“不過你一個無名無份的教坊司官妓，算不上妾，賣你豈不臟了我的手?！?/p>

溫阮一腳踹在沈知夏的膝彎，她慘叫著跪倒在地。

“既然你敢害我的孩子，就要有承擔后果的覺悟。來人！”

婆子端上一碗黑褐色的湯藥，捏住她的下巴作勢要灌。

“不！不要！”沈知夏終于知道怕了，涕淚橫流地搖頭，“溫阮！你這個毒婦！你會遭報應的！”

然而她的身子已經(jīng)在長年的調(diào)教下長得格外纖細柔軟，哪里抵抗得過這些粗使婆子。

婆子們又是幾個耳光，很快把一碗紅花湯盡數(shù)灌了下去。

不過一刻鐘，沈知夏便開始抽搐，雙腿間便散開淡淡的血腥味。

溫阮冷冷地看了一眼：“拖出去，給我扔回教坊司?！?/p>

但就在婆子們拖著沈知夏出去的瞬間，顧承晏自己就來了。

他的面色前所未有的陰沉，嚇得婆子們瞬間松手。

沈知夏哭得凄慘，像終于找到了主心骨：“承晏哥哥，我們的孩子……”

他徑直將沈知夏摟進懷里，怒視著溫阮：“溫阮，你好毒的心！竟連一個胎兒都容不下！”

溫阮只覺得可笑，毫不猶豫頂了回去：

“我是毒婦，那你就是毒夫。你對著一個想害死你發(fā)妻和親生女兒的女人百般維護，裝什么君子！”

顧承晏被懟得面色鐵青。

一旁的小廝快步上前，在他耳邊低語說，老太太今日確實報了官。

不等顧承晏問清內(nèi)情，沈知夏哭得更兇：“溫夫人是主母，捏造些證據(jù)栽贓我的丫鬟簡單至極，誰又能為我做主？”

她巴巴一通顛倒黑白的說辭，誰知顧承晏竟真的信了。

他的眼神失望至極：“為了耍性子，你就哄得祖母做出這等有失體面的事！讓我日后如何在朝為官？”

溫阮的心在那一刻徹底涼透。

她再次清楚地認識到，她和阿寶的命加在一起都比不上沈知夏的一句話，更比不上顧承晏的臉面。

溫阮將哭泣的沈知夏交給下人，沖著溫阮一揮手：

“我今日若不教訓你，上對不起列祖列宗，下對不起知夏！來人，請家法！”

顧家家法，如有不賢不德的婦人，便要抽上一百鞭以正性情，死活不論。

幾個長隨摁住溫阮，低聲說了句得罪，便揮舞著馬鞭抽在她的背上。

顧承晏盛怒，長隨也不敢收力，幾十鞭下去，溫阮的后背已經(jīng)皮開肉綻，有些傷口深可見骨。

她死死咬著唇，即使胸口和嘴角涌出陣陣鮮血也沒有發(fā)出一絲聲音。

最后一鞭落下時，她已經(jīng)渾身浴血，意識模糊。

徹底昏迷前，溫阮看到顧承晏轉身進房安慰沈知夏，從頭到尾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她一邊嘲諷地笑，一邊流下此生最后一滴為顧承晏而流的眼淚。

從今往后，她將徹底與年少時的愛人、夫君，恩斷義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