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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裴無忌大跨步進來,懷里似乎抱著什么。
近了,林忘憂才看清,他抱著的竟然是一塊牌位。
上書:生母正三品淑人柳氏位。
是裴無忌的生母嗎?
他把他生母的牌位抱過來做什么?
直到裴無忌越過她,沖著老夫人坐著的主位而去,她便猜到裴無忌想干什么了,不由得眼皮子直跳。
一聲脆響,裴無忌將親娘牌位放在了左首的黃花梨木圈椅上,滿室的人臉色大變。
這個位置,一般是家中主君的位置!
老夫人拍案而起,“裴無忌,你想干什么!你生母怎會有資格在那個位置?那個位置是你父親的!”
“可我父親,已經(jīng)是個死人了,他坐不了了,今日我的新婦向婆母敬茶,我讓我娘坐這里有什么問題嗎?”
裴無忌背對著林忘憂,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卻能聽到語氣里的冷意,像是一把鋒利的刀,讓人不由自主地將心懸起。
“她不該在這個位置,她不配?!崩戏蛉松袂榕で?,眼中的厭惡怎么也掩飾不住。
“你別忘了她的出身,她出身青樓,就是個千人騎萬人睡的下賤胚子,這是你一輩子的污點,你好好的嫡母不敬,反倒叫一個賤胚子為親娘,你是定北侯了,不該如此作踐自己。”
裴無忌身側(cè)的手緊握成拳,顯然是在忍耐,這一瞬,她心像被針扎了一下。
她的母親,也常常被父親說善妒不賢惠,繼母也說母親想不通才自殺的。
母親走的時候她太小,她已經(jīng)記不清母親的模樣了,卻仍然記得母親抱她時的溫暖,哄她入睡時唱的歌謠。
若是她聽見自己的生母被這樣侮辱,想殺人的心都有了。
“英雄不問出處,出身青樓的女子不是生來就在青樓的,焉知不是別人強迫的,老夫人何必這般侮辱將軍的生母?”
裴無忌回頭,一雙赤目盯向她,殺意未褪,林忘憂嚇了一跳。
她盡量忽視裴無忌身上的煞氣,道:“更何況,將軍生母已是三品淑人,是朝廷封的誥命夫人,我記得老夫人只是四品恭人吧,怎能侮辱朝廷封的誥命夫人呢?”
今日此舉,便是徹底得罪老夫人了。
但林忘憂不怕。
嫁進來前,她便清楚,她唯一的東家只有裴無忌一個,她和裴無忌才是一體的,昨夜裴無忌愿意留下,讓她看到了將來的可能性,既然裴無忌不喜歡她敬著老夫人,她何必又為難自己?
“賤人,你是個什么東西!這里有你說話的份嗎?”老夫人抓起手邊的花瓶便向林忘憂砸來。
林忘憂嚇到,未來得及反應(yīng),身前便出現(xiàn)一道身影,砸開了那個花瓶。
哐當一聲,那花瓶碎在張氏的腳邊,給張氏嚇得臉色慘白。
林忘憂一陣后怕,不由自主拽住裴無忌的袖子尋求安全。
裴無忌低頭看了一眼,目光從她害怕的小臉上劃過,神色溫和一瞬,轉(zhuǎn)向老夫人時,又變成了戾氣。
“我娘是三品淑人,坐在那個位置,是給你臉面,別忘了自己在誰的府邸,裴家人又是靠誰風光。”
裴老夫人嘴唇顫抖,面色鐵青,顯是氣得不輕,卻說不出一句話。
裴無忌嗤笑一聲,轉(zhuǎn)頭看向已經(jīng)微微發(fā)顫的老媽媽,目光落到那熱茶上,“陳媽媽,去換一盞茶來,本侯的新婦要向婆母敬茶?!?/p>
陳媽媽躬身退下,不消多時,又換了盞茶來。
瞧著像是沒有剛才那一盞燙了,林忘憂剛準備拿,一只粗糙的大掌先她一步端起茶盞,剎那,便潑在了陳媽媽身上,陳媽媽發(fā)出一聲慘叫。
裴無忌將茶盞丟到木盤上,“若再換的茶還這般滾燙,本侯便潑到你臉上?!?/p>
裴無忌說這話的時候是對著裴老夫人的。
林忘憂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壓不住的戾氣,卻沒剛才那么害怕了。
她感受到了裴無忌的維護之意。
陳媽媽再次端茶上來,裴無忌還是先端過,才又遞給了她。
林忘憂端著茶走到主位前。
裴老夫人一雙混濁的老眼死死盯著她,大有她敢對著牌位敬茶便把她生吞活剝了的架勢。
林忘憂穩(wěn)穩(wěn)心神,轉(zhuǎn)頭向柳氏的牌位跪了下去,敬上手里的茶,“婆母,兒媳林氏忘憂向您敬茶?!?/p>
“夫君孤苦,日后兒媳會好好和夫君過日子,疼他愛他敬他,您泉下有知,便護佑夫君一世平安吧?!?/p>
言罷,她十分誠意地磕了三個頭。
這話,她是故意說給裴無忌聽的,她想好好過日子,就得討裴無忌的歡心,不管他覺不覺得假,她都要拿出一個姿態(tài)來。
“老夫人!”
“不好了,老夫人暈倒了!”
旁邊騷亂起來,林忘憂眨眨眼,這樣就氣暈了?
她趕緊起身將柳氏的牌位抱在懷里,朝裴無忌走去,微笑道:“將軍,想必這里還要亂上一會兒,我們回去吧?”
裴無忌目光從她懷里的牌位滑到她臉上,點點頭。
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林妙箏從震驚中回神。
不可能!
裴無忌不是應(yīng)該新婚夜拋下林忘憂上戰(zhàn)場嗎?
怎么還會護著她?
她比林忘憂差哪里了?
裴無忌前世要那樣對她。
林忘憂一定是使了什么狐媚手段,一定是。
林妙箏心理不平衡極了,面色扭曲到有些駭人,裴恙回頭嚇了一跳,意識到她在看裴無忌的背影,不悅道:“你盯著小叔叔做什么?”
“......沒,沒什么,夫君,我只是替祖母鳴不平,姐姐真是太過分了?!绷置罟~回神,看到裴恙那張溫潤儒雅的臉,她瞬間氣順了。
就算裴無忌護著林忘憂又怎樣,過不了幾年,裴無忌就會戰(zhàn)死沙場,到時候侯爵就是裴恙的了。
“是嗎?”裴恙將信將疑,剛才林妙箏眼底的嫉妒他可沒錯過。
是嫉妒林忘憂嫁得好?
還是覺得裴無忌比他強?
她是不是后悔嫁給他了?
裴恙捏了捏拳,溫和一笑,“妙箏,你真是賢惠,比你姐姐不知好了多少,你日后可不要像她那樣忤逆我母親啊?!?/p>
林妙箏被他的目光看得臉紅,“我才不是姐姐那種沒教養(yǎng)的,你的母親就是我的母親,我怎會不順呢?”
裴恙臉上笑意越發(fā)深,“娶妻如此,夫復何求,對了,妙箏,一會兒你去母親房里一趟,母親有些體己話要同你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