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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溫如清掛著的淡笑幾乎維持不住,手中捏著的茶盞不知是該放下還是丟了。
目光落在眼前少年的臉上。
他依舊笑的燦爛,黝黑的眸里似乎還閃著些許期待。
許久未能得到回應。
沈序川睫毛輕顫,眉心微不可查的皺了皺,鬢角的碎發(fā)輕晃,活像一只獻寶不成,墜下尾巴的小狗。
仍是誰看了都要心軟。
不過......
溫如清若有所思的將視線挪到那個玉白的茶盞上,只一眼就看出端倪來了。
當然,也沒忽略他方才一閃而過的頑劣笑意。
長的毛茸茸,又有尾巴的,不止有小狗,還有狼。
看到溫如清眼神閃躲。
沈序川哼笑一聲:“這就怕了?你當時......”
“人骨制瓷會留下骨紋細孔,這盞璧光滑無隙,這無非就是秘色瓷燒制的,三公子若要捉弄人,起碼得找些真骨頭來?!?/p>
眼看少年頓住。
溫如清勾勾唇角,糊弄小孩兒還行。
這點手段就想試探她,還嫩著呢。
當初二哥到邊南同大漠中的小國做生意,那些人最是喜歡瓷器,可收來的瓷器大多品質(zhì)不好。
二哥貪懶,認為賣給番邦人的東西沒必要吹毛求疵,因而她親自跟著匠人在窯里學了小半年,耐著高溫燒瓷,選瓷。
最終他們商號出去的瓷器質(zhì)量好,價格低,很快做成了第一大的瓷器行。
不過,看著對她眼神愈發(fā)炙熱的少年,以及多年生意場上交際而來的經(jīng)驗。
溫如清明白了,想來溫如云的恐懼,就是來源于這位“純良天真”的三公子吧?
海水不可斗量。
人不可貌相。
當然,不止沈序川。
溫如清將茶盞輕輕放下,隨后不暇思索的站起身來,朝沈序川深施一禮:
“三公子,能為長公主擋馬,是民女的福氣,從未想過攀附什么,或是要什么報酬。”
“既然三公子疑心民女是那等別有異心之人,民女自是不會多叨擾。”
說話聲不似方才那般輕軟,倒是添了些憤慨,微顫的語調(diào)還能聽出幾分委屈。
“雖說民女是逃難而來,可父親姊妹尚在,清貧些也好,拮據(jù)些也罷,一家人聚在一塊兒也不覺得苦?!?/p>
“還望三公子同殿下說說,民女還是回家去好了?!?/p>
說完,不帶遲疑的扭頭就要走。
而就當腳才抬起來要跨過門檻時,方才匆匆出去的華陽長公主,重新帶著一眾下人回來了。
“清兒,你這是做什么,既當了本宮的女兒,怎還能說這些話?”
華陽長公主輕輕拍了拍溫如清的手背。
稱呼從丫頭成了清兒。
溫如清心里的石頭,算是落了地。
她算看清楚了,這母子倆一唱一和,無非就是試探她是不是別有用心。
演了出戲,這關(guān)算是過了。
沈序川的視線依舊落在她身上。
溫如清心下一緊,收斂了神色,低聲道:
“是我言行有失,殿......母親?!?/p>
見她知禮懂事,長公主眼里又多了些滿意。
“行了,折騰這么半天,想來也累了,先叫丫鬟帶你去院里休息,待會兒太醫(yī)來了,就在院里診治?!?/p>
“多謝母親關(guān)懷。”
溫如清乖巧點頭,順從的跟著丫鬟出了門。
熱浪再度席卷,只是直到拐角前,都一直察覺有道更加灼熱的視線,粘在她的背上。
溫如清腳步微頓,隨后加快了步伐。
“小姐,咱們到了?!?/p>
兩人站定在院門口。
溫如清抬眼,只看見自己身前烏壓壓跪了一片下人。
粗略數(shù)數(shù),起碼有二十個人。
“這宅子,是方才安排的,還是早就定了?”
溫如清將他們叫了起來,各自做事去,似是隨口般問綠云。
當初溫如云進了長公主府后,就再沒消息傳出來,父親和好哥哥們急得都上了火。
一家人唯有她冷靜,長公主大張旗鼓收了義女,自然不可能讓溫如云有什么閃失,不然豈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
可他們幾人若再不著眼生計,只怕就要餓死了。
因而,她每日早出晚歸的周旋,叫父親和幾個哥哥都有了份輕松的差事,自己也接了繡活。
一年后日子好了起來,溫如云才終于露面,哭訴在長公主府里的委屈與不順。
而自然,父親和哥哥們也將溫如云受的委屈全算在了她的身上......
綠云笑答:“殿下那日回府后,就吩咐收拾了這處,小姐若是不喜歡,府中還有其他院子可以挑?!?/p>
聽她說著,溫如清細細打量了起來。
映入眼簾的,是一座青瓦朱窗,雕飾精巧的雅致院落。
雖是酷暑,可滿眼紅花翠綠,珍奇盆景數(shù)不勝數(shù),荷池回廊中,能瞧得這是三進的格局。
“噢對了,小姐的月銀同三位公子一樣,每月五十兩,宴請,首飾,衣裳等不算在里頭?!?/p>
此情此景,溫如清忽然就很想笑。
饒是上輩子,父親官拜尚書,陛下也不過是座賜了五進的宅子。
而即便二哥成了天下首富,她出嫁那日的嫁妝,加上壓箱底的銀子,也才堪堪有一百兩。
自己操勞五年,為了家里殫心竭慮,最終得到的,甚至還沒有溫如云來到長公主府兩個月得到的多......
就這,還叫委屈了溫如云。
心中密密匝匝泛起酸澀。
溫如清撫按住胸口,說不難過是假的,可眉頭還沒蹙起來,綠云就眼尖發(fā)現(xiàn):“小姐身子不適,來人呀!”
霎時圍過來好幾個大丫鬟。
恰巧太醫(yī)此時也到了,幾乎是被抬著跑到她跟前。
噓寒問暖,端茶倒水。
這場景又讓溫如清生出恍惚來。
上輩子自己也大病過幾次,最嚴重的是那會兒三哥殿試前一月生了天花,父親和大哥二哥都唯恐避之不及。
她衣不解帶的照料了大半月,最終溫潤朗痊愈,而她病倒了。
高熱中,她被送到別院,那會兒她苦苦乞求三哥,至少給她請個大夫來,而三哥怎么說的來著?
“生死有命,我得了天花能痊愈,是我命中不該絕,否極泰來,這次殿試我定能高中?!?/p>
“至于你這個災星,是死是活又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
“小姐無礙,雖說受了些內(nèi)傷,但好在沒有傷及肺腑,好好用藥溫養(yǎng)著就是。”
太醫(yī)開了藥方,仔細叮囑后才離開。
綠云嘟囔起來:“我親去瞧著煎藥,再叫廚房做些補品,那太醫(yī)也忒不靠譜,天可憐見的,小姐都傷成這樣了還叫沒事?!?/p>
依舊是擺了整冰的冰盆降溫,又怕她著涼,把方才脫下的外氅又仔細披好,這才放心走了。
其余丫鬟們也都小心翼翼的伺候。
溫如清靠坐在窗邊的軟塌上,眸底愈發(fā)復雜。
長公主,綠云和這些丫鬟們不過是初次見面的陌生人,都能如此體貼掛懷。
而那幾個“骨血至親”卻能狠心至此。
她輕咬住下唇,眸光漸漸冰冷起來。
也算是好事,若非他們絕情冷意到這個地步,或許她還會顧及些親情。
這輩子還長,自己有的是時間,好好和他們清算。
至于溫如云......
“呵?!?/p>
溫如清嗤笑出聲。
這回沒了她周旋找活,這家人能在京城里留幾天呢,怕是要飯都費勁。
且等著看笑話吧。
心情好了不少。
溫如清唇角微彎,眸底也染了幾分松快的笑意,可耳畔卻忽的響起道比她更愉悅的聲音:
“姐姐想到什么高興的事了,不妨說給我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