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jīng)以為那是理所當(dāng)然。

我總以為工作忙碌，應(yīng)酬繁多，晚歸是常態(tài)。

我甚至曾不耐煩地接過她熱了又熱的飯菜，抱怨她為什么不等我回來再做，或者干脆先吃。

她卻只是笑笑說：“一個人吃沒意思，我想等你一起吃?！?/p>

直到此刻，我才真切地體會到，那一次次加熱的背后，是她獨(dú)自坐在空蕩的房間里漫長的等待。

那溫了又冷的，不只是飯菜，還有她一次次燃起又漸漸冷卻的期盼。

看著林婉因我的回歸瞬間堆滿笑容的臉，以及小心翼翼彎腰替我換上家居鞋的身影。

我早已淚流滿面，心臟揪痛。

“今天”，林婉難得出了門，我腳步跟隨著她。

她走得很慢，時而會停下腳步，茫然地四下張望片刻，才又繼續(xù)朝著熟悉的方向前進(jìn)。

林婉因失憶癥而變得不確定的世界，每一步都帶著我以往未曾察覺的謹(jǐn)慎與不安。

她的臉色“今天”尤為蒼白，走幾步路就需要停下歇腳，把氣喘順。

最終，她走進(jìn)了一家我們戀愛時常去的咖啡廳，坐在靠窗的老位置。

她只點(diǎn)了一杯最便宜的美式咖啡。

我在對面坐下也點(diǎn)了杯美式咖啡。

林婉看著鄰桌一對情侶分享的精致紅絲絨蛋糕，眼神里流露出渴望。

幾秒后，她便垂下眼簾，輕輕搖了搖頭。

我的心猛地被攥緊。

我想起和同事在高級餐廳觥籌交錯的時刻，或者日常我大手一揮，請了全組人昂貴的下午茶，蛋糕堆滿了辦公桌。

從未想過，林婉因?yàn)橐环輲资畨K的蛋糕而默默克制著自己的欲望。

她體諒我要供房子，體諒我工作辛苦，把每一分錢都算計著花在這個家里，花在我的身上。

而我，卻用她省吃儉用摳出來的錢，在外面揮霍著可笑的虛榮和所謂的人情。

我跑去柜臺買下那份絲絨蛋糕，推到林婉眼前的桌面上。

“婉婉，你吃啊，你看，我給你買了.....”

我呢喃著，聲音里帶著乞求。

可她只是小口小口地啜飲著咖啡，目光投向窗外熙攘的人群，一坐就是一個下午。

過后，林婉的身影來到市醫(yī)院。

她手里拿著一張檢驗(yàn)報告，孤零零地站在擁擠的門診大廳里，臉上是前所未有的慌亂和無助。

林婉拿出手機(jī)，一遍遍地?fù)艽蛭业碾娫挕?/p>

我跟在她身邊，看到屏幕上顯示的我的名字，她一次次的撥打，一次次的無人接聽。

“接電話啊，鐘天靖.....”

我聽見林婉帶著哭腔的低喃，聲音微弱得要碎掉。

可當(dāng)時的我在做什么？

或許是在某個重要的會議上一臉嚴(yán)肅，或許正和客戶推杯換盞談笑風(fēng)生。

最終，林婉絕望地放下了手機(jī)，抱頭蹲在地上，單薄的肩膀狠狠顫抖。

那張紙，后來我在她舊外套的口袋里找到，是癌癥確診通知書，日期在她去世前一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