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盡頭的壁燈，將光線切割得支離破碎，倒映在林晞晚的臉上。

冰冷的墻壁貼著林晞晚的后背，激起一陣寒意，卻遠不及捏著她手腕的那只手的溫度。那溫度像是淬了火，灼得她皮膚生疼。

陸硯深將她整個人圈在墻壁與他高大的身軀之間，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里，翻涌著她看不懂的怒火。

從包廂里傳來的喧鬧與諂媚，被他隔絕在外。這里，只剩下壓抑的沉默和男人身上清冽的木質香，混雜著一絲酒氣。

陸硯深聽到林晞晚的話雙手抓了抓自己的頭發(fā)，不知道怎么回答林晞晚的話。

雙手捏著林晞晚的肩膀，用充滿怒火的眼睛盯著林晞晚。

“我讓你來，是讓你來討好其他男人的？”

他的聲音不高，卻像淬了冰的鋼針，每個字都精準地刺入林晞晚的耳膜。

林晞晚抬起頭，直視著他。她沒有掙扎，因為知道那是徒勞。她只是覺得可笑，心臟某個地方被這句話狠狠擰了一下，疼得有些麻木。

討好？

如果不是為了蘇婉，她連出現在這里的資格都沒有。

“你要記住你的身份?！标懗幧畹氖种赣质站o了幾分，骨節(jié)分明，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她的腕骨，“你是來替婉婉擋酒的，不是來釣男人的，不要在那些人面前發(fā)騷。”

“釣男人”“發(fā)騷”這幾個字，像一記響亮的耳光，扇在林晞晚臉上。

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臉頰的肌肉在微微抽搐。她深吸一口氣，將那股涌上喉頭的酸澀與屈辱強行壓了下去。

她的目光沒有半分閃躲，反而帶上了一絲冷靜到近乎刻薄的審視。

“陸總，”她開口，聲音平穩(wěn)得連自己都有些意外，“我請教一下，作為一個成功的商人，你會眼睜睜看著主動送上門的合作機會，就這么飛走嗎？”

“如果酒遞到我嘴邊，不喝，那陸總會像對蘇婉那樣寬容的對我嗎”

陸硯深眸光一滯，這個問題自己確認沒有想過。

林晞晚的目光想要把陸硯深看穿一般。

他沒想到林晞晚會這么問。這個問題太過尖銳，直指核心，將他剛才那句充滿個人情緒的指責，瞬間撕開了一道商業(yè)邏輯的口子。

他當然不會。

在商場上，任何一個潛在的合作機會，他都會牢牢抓住。那個姓王的，確實在圈子里有些分量。

林晞晚看著他臉上一閃而過的錯愕，以及隨之而來的沉默，心里那點僅存的刺痛，也漸漸涼了下去。

看，這就是他。

一個純粹的商人。

所有的一切，在他眼里都可以被量化，被評估價值。包括她，也包括蘇婉。只不過，蘇婉是他心里的無價之寶，而她，是明碼標價的替代品。

她的心，像是被泡在冰水里的石頭，又冷又硬。

“陸總，可以放手了嗎？”她輕輕動了動手腕，語氣里沒有哀求，只有一種公事公辦的疏離，“我再不進去，王總他們找不到人，就該去找蘇小姐了?！?/p>

她頓了頓，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那笑意卻未達眼底。

“你舍得嗎？”

最后四個字，輕飄飄的，卻像一根針，精準地扎在陸硯深心上某個說不清道不明的地方。

他的手指猛地松開。

那份決絕與干脆，讓林晞晚的心還是不受控制地梗了一下。疼。像是被什么東西鈍鈍地撞擊著。

她早就該習慣的。

她不過是蘇婉的提升而已，有什么資格去奢望真品的待遇。

林晞晚沒有再看他一眼，理了理被他抓皺的袖口，轉身，推開了那扇沉重的包廂門。

門開的一瞬間，喧囂的聲浪再次將她吞沒。

“哎喲，小林妹妹，你可算回來了！”

趙恒一看見林晞晚，像是看到了救星，他面前已經空了好幾個酒杯，臉色泛紅，眼神都有些飄了。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一把將林晞晚拉到自己身邊，手指幾乎要戳到她臉上，壓低了聲音，卻帶著一股酒后的蠻橫。

“你去個洗手間，怎么去了半天？跑哪兒野去了？”他掃了一眼林晞晚，眼神里滿是不屑與警告，“我告訴你，擺正你自己的位置！今天你是婉婉的代喝，別想著到處亂跑去釣什么金龜婿，你不夠格！”

林晞晚聞著他身上濃烈的酒氣，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她不動聲色地退后半步，避開他的觸碰，眼神冷冷地看著他。

“趙公子這話說的，”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進趙恒耳朵里，“我看你替蘇小姐擋酒，也擋得挺開心的。英雄救美，感覺不錯吧？”

她的唇角勾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諷刺。

“既然你這么喜歡，那這個機會，我就讓給你好了。我不跟你搶?！?/p>

趙恒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酒意都醒了大半。他沒想到這個平時看起來溫順得像只貓一樣的女人，嘴巴居然這么毒。

“你......”

他剛要發(fā)作，眼角余光卻瞥見包廂門口一個熟悉的身影。

陸硯深走了進來。

他神色如常，仿佛剛才在走廊里的一切都未曾發(fā)生。只是那雙眼睛，深沉得讓人看不透。

趙恒心頭一跳，所有的囂張氣焰瞬間熄滅。他一把抓住林晞晚的胳膊，聲音從牙縫里擠出來，又急又狠。

“你他媽別胡說八道！讓硯深誤會了，有你好果子吃！”

林晞晚覺得滑稽。剛才還耀武揚威的人，轉眼就成了這副德性。

而被他們當做話題中心的蘇婉，此刻正端坐在沙發(fā)上，手里拿著一杯果汁，看到陸硯深進來，她立刻放下了杯子。

她先是擔憂地看了一眼趙恒，然后又轉向林晞-晚，一雙美目里蓄滿了委屈的水汽，聲音柔得能掐出水來。

“晞晚，你別誤會，我和趙恒真的只是朋友。他看我身體不舒服，才幫我喝了幾杯的?！?/p>

她這副柔弱可憐、楚楚動人的樣子，不偏不倚，正好完完整整地落在剛剛進門的陸硯深眼里。

一場廉價的戲劇。

林晞晚冷眼旁觀著，只覺得胃里翻涌得更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