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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安九兒頓覺委屈,真不知道在安家這樣的家庭里,以前那個安九兒是怎么被養(yǎng)大的,怎么忍受過來的。
對她而言,這理再簡單不過,他爹安廣川就是個無理的主。
“爹,我不過就是勸你一句,讓你少抽點兒煙,要是你想抽,到別的屋去抽也行,就說了這么一句,結(jié)果在您眼中,就成了罪不可怒的大罪?那行,既然您不愿意挪窩,也不愿意扔掉煙的話,那么我們?nèi)e的屋,總成了吧?”再吵下去,實在是有失體統(tǒng),安九兒自認自己也不是個擅長吵架和惹事的主,總想著盡快息事寧人好了,但看劉遠風難受的樣子,又實在不忍心繼續(xù)讓他這個病人再呆在這種污濁的環(huán)境里。
“劉遠風,走,我們?nèi)ネ饷娴男≡鹤永镒?!”外面雖冷,可是外面的環(huán)境清靜,外面的空氣清新,怎么也比呆在這堂屋里頭好。當下,她扯了劉遠風的衣袖,便要拉著這位二少爺出去。
“放肆!”安廣川震怒之下,猛的一拍身旁的八仙桌,只見那本就破舊的桌子,被這么無辜地震了一下,桌腿兒立即就裂開了一塊。
外間都傳她有一個暴怒不講理的爹,今天,安九兒總算是切身體會到了,也有些明白,為何當初自己會被匆匆就嫁進了劉家,根本不顧她的意愿和死活。
“咳咳......岳父大人......您先消消氣!”劉遠風沒忘記自己是這個家的新女婿,一家人,自然是要勸和不勸吵的,他想當個和事佬息事寧人。
哪里知道,安廣川這人根本就不買這新女婿的帳,“哼,你小子先站一邊去,我現(xiàn)在沒和你掰扯!”他的話,毫不客氣又無禮。
但是,劉遠風還是強忍怒氣,并沒有發(fā)作。
“好了,這一家人難得都聚在一起,這和和樂樂的日子里,吵什么吵,像什么話!莫要讓左鄰右舍聽了去,又要笑話咱!孩子他爹,灶房的水缸里沒有水了,你快些去挑兩擔回來!我還等著那水來洗菜呢?!卑簿艃核锍畹脠F團轉(zhuǎn),扯了個謊,想引開家中那位暴脾氣的漢子。
安廣川并不知道,這是孩子他娘為他搭的一個臺階,只要順著這個臺階下,一家人就又會恢復到相安無事平關和樂的狀態(tài),或許,他是一根筋擰到了底,冷著臉罵自己的婆娘,“挑什么水,要挑,你叫玉龍?zhí)羧?!老子一把老骨頭了,要是在哪里不小心摔一下,豈不是完蛋了!”
一家人,都被這位像‘大爺’一樣的怒獅,給打壓得抬不起頭來。
安玉龍像霜打過的蔫了的茄子,無精打采地主動走過來,攬起了挑水的任務,“娘,我去挑水!”他是這個家的壯勞動力,挑水這種事兒,由他來干,義不容辭。
挽起袖子,他憨厚老實地就出了堂屋。
“這小子,還算懂點孝敬之道!總算有個人樣!”安廣川見自己把兒子使喚動了,這才稍稍消了氣。
可是,安九兒卻不肯就此作罷,所謂的息事寧人,不過就是眼前的自欺欺人罷了。
“劉遠風,走,我們回府去,在這里實在是呆不下去了!”她說的,一點都不是氣話,她是真想甩袖子直接走人。
對這個安家,本就沒有多少感情,更何況,一回來,就遭遇他爹這樣冷淡無理的態(tài)度,誰愿意繼續(xù)留在這里,誰就是傻瓜。
但劉遠風卻有些為難,這回門,按他們歡喜鎮(zhèn)的規(guī)矩,回門這天,定然是要在新媳婦的娘家要吃頓午飯的,剛來就走,似乎顯得有些不合禮儀,知道的人,會說他安家他安廣川不會做人,連新女婿都不好好招待,可不知道內(nèi)情的人,定然會以為是他劉家是他二少爺使小性子,看不起這窮得叮當響的安家。
再者,他更不愿意這一家人因此就生了間隙和隔閡。
“你敢就這樣走掉,老子今天打斷你的腿!”畢竟是自己生養(yǎng)的閨女,對新女婿,安廣川還有些怵,但是對自家不聽話的閨女,他可是說得出也做得到的。
眼眶里紅了又紅,安九兒不敢想像,以前這家人的日子,究竟是怎么過的,父女與父女親情,還有夫妻之情,究竟在哪里?
“我就走,看你今天敢不敢動我一根手指頭!”對于粗蠻的人,安九兒向來是遇強則強,堅決不肯低頭服軟。
“哎喲,我的天!怎么吵著吵著就要動手了呢?”安九兒他娘急得都快掉眼淚了。
安九兒不理會一旁的劉遠風,兀自甩了手就堂而皇之地走出安家的堂屋,剛一腳跨出高高的門檻,安廣川這個當?shù)?,就眼疾手快地追過去。
“反了天!你這個小丫頭片子!”
揚起的大手,眼看就要狠狠無情地落下來,安九兒避無可避,眼看躲不過,索性就閉起了眼,由著這位任性粗蠻的爹去了,要打是吧!好,她就由著他打!
他要是真敢打她的話,真敢動手的話,那么,這一掌下去,她與他之間可憐的那一點父女情,從此就會恩斷親情絕,以后,她再不會認他這個粗蠻的爹!再不會回這個原本就不屬于她的家!
此時,安玉龍去了灶房,還沒有及時返回,安九兒他娘則是被眼前這突來的一幕,直接給嚇傻了眼,而安九兒自己則是根本不想再躲開。
在這關鍵的瞬間,一個疾速奔過來的身影,擋在了安九兒的面前,因為個子高的優(yōu)勢,把出奇憤怒的安九兒一把護在了自己的懷中,同時,伸出自己的另外一只手,硬生生地擋住了安廣川那落下來的大掌。
預期中的疼痛,遲遲沒有來,安九兒震驚地睜開雙眸,一抬頭,看見的卻是劉遠風那張白皙中帶了汗的俊臉。此時那張俊朗的臉上,已經(jīng)帶了薄怒。
冷冷的話,也帶著一股壓迫感傳過來。
“岳父大人!在自己家中,也要動手么?九兒,她可是你的親閨女!新閨女剛剛出嫁才幾天,帶新女婿回門,就算再犯了錯,岳父大人也不敢動手打她吧!岳父大人,可別忘了,九兒她如今已經(jīng)嫁進了劉家,是我劉家的人!你現(xiàn)在是想要對我劉家的人動手么?”
年輕的,略微單薄的身子,在此時,卻仿佛蓄積了一股強大的力量,強大到可以保護自己懷里的小女人。
那時那刻的劉遠風,不再是個體弱多病的病人,而是一個一心護妻的大丈夫。
蠻不講理的安廣川,第一次被面前這位看似表情溫和的貴公子,給震懾到了。沒錯,安家的人,他斷然是不敢動的,就是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
劉遠風輕松幾句話,就戳中了安廣川的要害點。
“我......我被這丫頭給氣昏了,我以前從來不這樣的,從來不隨意動手打人......嘿嘿,這絕對是個誤會!”眼看已經(jīng)惹得劉家二少爺大大的不快,安廣川也不是傻子,自然懂得適時后退保護自己,堪堪地收回了自己的拳頭。
面前這后生,既是自己的新女婿,可也是劉家的二少爺。
劉遠風見危機已除,舉起抵擋的那只手,也慢慢的放下來,這一放松,才陡然驚覺自己渾身的力氣,仿佛失了大半似的,要不是他強撐著,此時他一定腿軟到要倒地,可是,不行,他懷里還有人在偎靠著他呢。
想著新婚洞房之夜,他的這位新媳婦那么賣力地為自己掙面子演戲,盡全力地保護他的尊嚴,今天,該換他保護她了!他很高興,以自己這副殘破之軀,居然還能有幫得著她的地方!總不枉他還是一介男兒之身。
“岳父大人,您也知道,小婿有這肺癆的毛病,聞不得半點您的這旱煙味道,所以,小婿懇求岳父大人是否能挪一下地方抽呢?來人啦!”劉遠風朝著安家門口一喚,很快就跑出來一個家丁模樣的壯年漢子,恭敬地問道,“二少爺,有何吩咐?”
“去把車上的禮品全都叫人搬下來,另外,把我專程要送給岳父大人的兩盒上好的茶葉也提過來!”進了門這么久,吵吵鬧鬧的,他差點兒就把禮品的事給拋在腦后忘記了。
一聽有‘禮品’,安廣川雙眼開始發(fā)亮,連帶著態(tài)度也跟著好轉(zhuǎn),討好起自己這新女婿,不過嘴上仍是客氣地講道,“哎呀,賢婿,你們?nèi)嘶貋砹司秃茫€拿什么禮品,這怎么過意得去?”雙眼卻早已經(jīng)朝著門口的方向,不停地張望。
安九兒嫌棄地撇撇嘴,她這老爹,一看就知道是個貪財?shù)闹鳌?/p>
“那個,你們在這里坐會兒,我去......去外面抽會兒煙!”他瞧一眼自己手里煙桿里的旱煙,還有一些,卻并沒有抽完,如果就此丟掉的話,倒是可惜了,又有些舍不得,畢竟這旱煙也還是他從市集上花錢買的呢。思來想去,他覺得還是先去外面抽完了這煙再回來為好,不然女婿又要咳起來,怎么著,看在劉家送來的這么多禮品的面上,他也得好好對待這位新女婿。
劉遠風自然明白他這位岳父大人態(tài)度轉(zhuǎn)變的原因,只是不好多說什么。
“玉龍啊,你甭提什么水了,過來堂屋來幫忙招呼你妹妹和妹夫!”安廣川自己跨出堂屋,一把攔住正挑了擔水進來院子的兒子。
“哦,好的,爹,我知道了!”安玉龍老實巴交地點點頭,放下水桶,抹了一把額頭上的熱汗,就徑直跑去堂屋。
“妹妹,妹夫,你們再等等啊,娘在灶房里忙著呢,不過就快做好飯菜了,不會讓你們等很久的?!?/p>
安九兒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這位大哥的純樸和老實,一帶一點點的歪心眼,她是打從心眼里喜歡這樣簡單的人,只是,在安家這樣的窮家小戶里,老實有時候并不見得就是一件好事,老實就意味著經(jīng)常被人欺負,而無力自保。
“哥,累了吧!你瞧你頭上都有汗了!快坐下來歇歇吧!”安九兒隨意地抽出自己隨身攜帶的干凈汗帕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