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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蕭魚其實(shí)還去了西街飛鴻樓,不過嚴(yán)格意義上來說,白茉莉并沒有進(jìn)飛鴻樓,她只是在飛鴻樓下老榕樹前站了一刻鐘,似乎在等人。
關(guān)于這一點(diǎn),司密處的錄簿里有記載,白茉莉曾慫恿胡大海一起私奔,然而胡大海并沒有如約去找她,她一氣之下便去胡大海常去的永盛賭坊抓人。
私奔、取錢、情人失約、一氣之下賭坊抓人、心灰意冷輸了銀子,再到回養(yǎng)濟(jì)院途中遇見爭執(zhí)的夫妻二人,白茉莉這一系列行為都合乎常理,符合一個為愛奮不顧身的女人的邏輯,但唯一不合邏輯的是,白茉莉?yàn)槭裁匆蛡蚰莾膳荒衼硌菀怀鰬蚰兀?/p>
蕭魚拿起桌面上的剪刀挑了挑燈芯,搖曳的火苗猛地向上竄了竄,屋子里的燭光更亮了幾分。她從身后的多寶閣里拿下江城輿圖,展開來鋪在桌案上,早晨畫上去的墨跡已干,她又用筆在飛鴻樓上畫了個圈,然后將當(dāng)天晚上白茉莉所有的行蹤用線連上,正好在輿圖上得到一個圍繞著養(yǎng)濟(jì)院的環(huán)。
為什么呢?
白茉莉的行蹤軌跡最終閉合成了一個圓環(huán),就好像在刻意遛著什么人打轉(zhuǎn)。
蕭魚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院子里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小豆子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院首,不好了,出事了!”
蕭魚連忙收好輿圖,拉開門,小豆子滿頭大汗地站在門外:“出了何事?”
小豆子狠狠咽了口吐沫:“金婆婆,金婆婆中毒了。”
蕭魚微怔:“金百合?”
小豆子連忙點(diǎn)頭:“是的,我已經(jīng)讓人去請大夫了,院首您快隨我去看看吧!”
蕭魚反手關(guān)了門,然后跟著小豆子去看金百合。
路上蕭魚想,金百合是江湖上有名的毒手婆婆,若說她會中毒,實(shí)在是無稽之談,可她大半夜搞出這么一出,到底有什么意圖?
兩人急吼吼出了天風(fēng)苑,行至舒芳閣的時候正好撞見從里面出來的宴升。四目相對,宴升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便擇道而去。蕭魚訕訕地摸了下鼻尖,目光微掃,看到月亮門里坐在輪椅上的刑律儉:“真巧,刑公子是出來賞月的?”
蕭魚眼底帶著笑,仿佛再說,大半夜不睡覺,您老還真是身殘志堅(jiān)呀!
刑律儉目光掠過她,落在小豆子身上:“出了什么事?”
小豆子一直挺懼怕這位侯府公子的,抬手摸了把額頭的冷汗,訥訥道:“金婆婆中毒了,我來找院首去看看?!?/p>
蕭魚以為他也想去看看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兒,結(jié)果這人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推著輪椅轉(zhuǎn)身回了院中。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月亮門內(nèi),小豆子才長長出了口氣,催促她快點(diǎn)去看金婆婆。
金百合的院子在西廂,天井里原本的花園被改成了藥鋪,種著不少草藥。小豆子熟門熟路地帶著她來到金百合房間,一推門,一股子濃郁的草藥味撲面而來。
“誰?”一道蒼老而沙啞的聲音從黑沉沉沒有一絲光亮的房間里傳來,緊接著,昏暗中好像有什么在地上摩擦蠕動,很快就來到蕭魚身前。濕冷的氣息撲面而來,蕭魚感覺有什么東西纏住了她的腳踝,正順著褲腳向上爬。
“是我,新來的院首,我叫蕭魚。”她不動如山地站在門口,那東西已經(jīng)爬到她的膝蓋,空氣中的藥草香氣隨著它越來越靠近而變得濃郁起來。
“咯咯咯!”一陣古怪的笑聲傳來,緊接著,那道聲音又響了起來,“新來的?白茉莉那個臭女人呢?死了?”
蕭魚垂眸看了眼膝蓋,黑暗中,一雙綠豆一樣的眼睛正直勾勾地對著她。
“官府沒有確切消息,您是金婆婆么?我聽小豆子說,您中毒了,大夫正在過來的路上。”腿上那東西似乎停了下來,嘴里發(fā)出嘶嘶的聲音,蕭魚懷疑是一條蛇。
屋子里突然傳來一聲尖叫,黑暗中有什么朝她飛來,蕭魚下意識想躲,卻發(fā)現(xiàn)雙腳仿佛被灌了鉛一般,根本無法移動分毫。她回頭去看小豆子,發(fā)現(xiàn)他竟然沒有一點(diǎn)驚恐的表情,仿佛早已對這種情況習(xí)以為常。
“啪!”
一只瓷瓶正好落在蕭魚腳邊,里面的液體流淌出來,不過頃刻間的功夫便把地上的青石板燒出一片漆黑的墨跡。
蕭魚狠狠咽了一口吐沫,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噼里啪啦往下落:“金婆婆,我沒有惡意,如果您不歡迎,我可以現(xiàn)在就走?!?/p>
蕭魚說完,屋子里又是一陣沉默,緊接著,一盞燭光從房間的多寶屏風(fēng)后透了出來,隱隱約約映著一道婀娜的身影。
“新來的,你進(jìn)來?!鄙硢〉穆曇魪钠溜L(fēng)后面?zhèn)鱽?,蕭魚回頭看了眼小豆子,無聲的詢問。小豆子安撫地朝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壓低聲音說:“院首,金婆婆不會傷害你的,最多只是跟你開個無傷大雅的小玩笑而已?!?/p>
蕭魚一點(diǎn)也不覺得接下來迎接她的會是什么小玩笑,單單砸在她面前的小瓶子里的藥就能要了她的狗命,更何況腿上還纏著個不明生物。
“進(jìn)來?!蔽葑永锏娜擞趾傲艘宦暎掫~突然覺得腳上的束縛感消失了,那條纏在她腿上的小東西“呲溜”一下往上一竄,跳到她的肩頭對著她呲牙。是一只蜥蜴,蕭魚曾經(jīng)在一個西域喇嘛那兒見過,只是顏色沒有這一只妖嬈,簡直可以用五彩斑斕的黑來形容。
小東西似乎在催促她,濕漉漉的舌頭“唰”地一下舔上她的臉頰,臉上瞬時一陣火辣辣的刺痛。蕭魚再不敢猶豫,抬腿走進(jìn)昏暗的房間之中。
一開始在外面沒注意,走進(jìn)來,蕭魚才發(fā)現(xiàn)房間角落里擺著幾只籠子,里面不知養(yǎng)了什么活物,發(fā)現(xiàn)她進(jìn)來,發(fā)出“嘶嘶”的聲音。
“走過來,再進(jìn)一點(diǎn)。”金百合的聲音從屏風(fēng)后面?zhèn)鱽?,蕭魚微微抬手,手腕上的弩箭正對著屏風(fēng)后晃動的人影,“婆婆是有什么吩咐?”
“廢話怎么這么多?讓你過來就過來?!?/p>
“婆婆?我到了?!闭驹谄溜L(fēng)外,蕭魚小心翼翼地問。一只蒼白的,但是卻一點(diǎn)也看不出老態(tài)的手從屏風(fēng)后伸了出來,一把抓住蕭魚裝備了弩箭的右手腕。
蕭魚悚然一驚,一股大力將她整個人拽到屏風(fēng)后面。
屏風(fēng)后點(diǎn)了一盞小馬燈,燈光晦暗,但是卻足以讓她看清對面的人——一個穿著高麗服飾的女人。與剛才那把子蒼老的聲音不同的是,金百合的年紀(jì)絕對稱不上老,最多算是個風(fēng)韻猶存的美麗婦人。
“看什么看?”金百合瞪著一雙妖媚的眸子,一下子湊到蕭魚面前。
蕭魚下意識向后縮了下脖子,干笑道:“婆婆可是有事吩咐?”
金百合上下打量她,似乎頗為不滿,涼涼道:“拿來!”
蕭魚一怔,金百合又道:“拿來!”
蕭魚看著伸到面前那只白皙纖細(xì)的手,苦笑道:“婆婆想要什么?”
金百合眉頭微皺:“金玉堂的靚膚膏,拿來,沒有靚膚膏,今天你就別想從這里走出去了。”
“靚膚膏?”蕭魚以為自己聽錯了,不敢置信地看著金百合,今晚搞出這么大的陣仗,就為了一盒靚膚膏?
“你不會沒聽說過吧!”金百合嫌棄地松開她的手,“也是,看你皮膚如此粗糙,打扮土得仿佛從土旮旯里蹦出來的,不知道也情有可原?!?/p>
蕭魚想說自己皮膚挺好的,連霧影十二都說她天生麗質(zhì),怎么到了這老嫗婆嘴里,就成了個土旮旯?
“其實(shí),也不是不......”‘知’字尚未出口,金百合便打斷了她,拎起一旁的小馬燈,湊到進(jìn)前指著自己的臉說,“瞧見沒,我這臉上竟然起了一顆痘,是可忍孰不可忍,白茉莉那個臭女人答應(yīng)給我?guī)ъn膚膏,現(xiàn)在人跑了,你是新來的,這件事自然落到你頭上了。”
蕭魚為此哭笑不得,千萬般保證為她買來靚膚膏,金百合才肯作罷,召回在她頭頂上躥下跳的蜥蜴:“行了,你可以走了,小土旮旯?!?/p>
從金百合房里出來,蕭魚身體里繃著的那條線終于松懈下來,剛想告訴小豆子可以離開了,卻發(fā)現(xiàn)小豆子看她的眼神有點(diǎn)不太對,像同情,又像是驚恐。
“你這么看著我做什么?”她伸手摸了下臉,突然察覺到不對的地方,原本細(xì)膩潤滑的臉頰此刻竟然坑坑洼洼,仿佛雨水打過的沙灘。
“我臉怎么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和藹可親一點(diǎn)。
小豆子嘴角微抽,指了指旁邊蓄水的水缸,示意她自己去看。
蕭魚接過小豆子手里的提燈,撫開水面飄著的幾片蓮葉,將提燈湊到缸邊,幽靜的水面上漸漸顯露出一張坑坑洼洼的大臉。
“小豆子!”
小豆子早就能動了,跌跌撞撞跑過來:“院首?!?/p>
蕭魚面色平靜地把提燈還給他:“一會大夫來了,直接讓他去天風(fēng)苑吧!告訴他,我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