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的回答不僅讓方孝孺為之動容，更讓朱棣的臉上流露出了一絲笑意。

陳默對于削藩的預(yù)想讓朱棣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而他對于削弱錦衣衛(wèi)的構(gòu)想更是讓朱棣眼前一亮。

但是對于陳默，朱棣心中始終暗藏防備。

他雖以護國勤王之名起兵登基，可終究是得位不正。

他現(xiàn)在不擔心自己登基會受到天下之人的詬病，只擔心日后自己的子孫也會如自己這般手足相殘。

陳默是個適合治國的能臣，可他如果是個趨炎附勢，任人唯親的軟骨頭，那朱棣也同樣不會留他。

身為帝王，不僅要做到知人善用，更要做到殺伐果斷，不能為日后留下絲毫隱患！

朱棣臉上流露出了淡淡的笑意，陳默卻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幸虧他是從前世穿越而來，多長了幾個心眼，知道這些上位者的手段有多殘忍。

否則換做其他人，僅是剛剛這番試探，就足以讓他人頭落地。

朱棣心中雖然竊喜自己得到了這么一個大才，但卻并未在自己的臉上表露出來。

他先是冷冷地瞥了陳默一眼，隨后又對方孝孺說道：“方孝孺，你幾番對朕不敬，朕本應(yīng)該殺你，但念在你是太祖舊臣，朕就饒你一命，從今天開始，你們師徒就去看守皇陵，陪伴太祖皇帝吧！”

聞聽此言，方孝孺臉色微微一變，而陳默心中則是難以掩飾的竊喜。

朱棣能夠改變主意，派遣他們師徒看守皇陵，這就說明朱棣已經(jīng)生出愛才之心，不再想著要處死他們。

方孝孺雖然還想拒絕，可看看身邊尚且年輕的陳默，最終也只是無奈嘆了口氣。

他上了年紀，倒是不懼一死。

可是好不容易收來的入室弟子，還有此般治國韜略，若是讓他跟自己共赴黃泉，那未免有些太過可惜。

他剛剛之所以會選擇痛罵朱棣，主要還是放不下心中的那點執(zhí)念。

身為建文舊臣，理應(yīng)君辱臣死。

如今建文生死不明，他又豈能屈身事賊？

眼見著方孝孺未再反駁，朱棣微微點頭，并對陳默投去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紀綱何在？”

“卑職在！”

“將方孝孺，陳默師徒送往送往孝陵，讓他們?nèi)橄鹊凼亓?！?/p>

紀綱聞言眉頭微蹙：“陛下，那方孝孺的家人......”

“將其家人送往孝陵，負責日常灑掃，三族之外各自驅(qū)離，弟子所屬全部免罪，如若有人還想追隨方孝孺，那就讓他們一同去孝陵侍奉太祖皇帝！”

朱棣只用簡短的幾句話，便讓方孝孺及其家人全部免去了罪責。

紀綱心中記恨著陳默之前提出的要用太監(jiān)制衡錦衣衛(wèi)的想法，看向他的眼神明顯充斥著幾分不善。

朱棣身為上位，自然了解陳默的為人。

錦衣衛(wèi)雖然效忠于皇室，但對別人卻是睚眥必報，他擔心紀綱可能會借機報復(fù)陳默，于是便又對其叮囑道：“方孝孺之前再三辱罵寡人，漢王對其已是懷恨在心，將他們師徒送去孝陵以后，你要多多增派人手，保護他們師徒的安全，若是他二人有何損傷，錦衣衛(wèi)全體為其抵命！”

聞聽此言，紀綱不禁心頭一顫。

原本醞釀好的報復(fù)計劃，此時也只得暫且擱置。

“卑職遵命！”

“嗯，快去辦吧！”

就這樣，陳默不僅憑借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說服了朱棣，免去了罪行。

同時還讓方孝孺徹底認下了他這名弟子，并待其視如己出。

方孝孺和陳默被發(fā)往明孝陵，方孝孺以前的弟子在獲釋后紛紛與其斷絕關(guān)系，

至于方孝孺的妻子，在獲釋之后便選擇與其和離，并差其帶著一雙兒女回了浙江老家。

至于他和陳默，名義上是被派來看守明孝陵，可實際上不過是在此軟禁。

明孝陵戒備森嚴，守軍眾多，他們兩人除去平日灑掃，上香，根本沒有資格進入陵園。

紀綱雖然得到了保護兩人的命令，但他卻仍在暗中坑害了兩人一把。

朱棣命人修下的兩間磚房被其以山上多風，建筑被毀為由拆除，轉(zhuǎn)而給兩人修建了兩間四處漏風的茅草房。

方孝孺年事已高，經(jīng)不得風吹，幾天下來便得了風寒。

陳默雖然是白撿了一個便宜老師，可他對方孝孺的照顧卻可謂是無微不至。

每天凌晨他都會親自探望方孝孺，并為其生火取暖。

打掃皇陵的工作也全都被他包攬了下來。

為了不被錦衣衛(wèi)抓到把柄，他每天一個人干幾個人的活，除了打掃之外，每天還要上香祈愿，并侍弄剛被開墾出來的一方菜園。

這一日，陳默剛在明陵殿內(nèi)灑掃完畢，剛想為太祖靈位上一炷香，突然聽到身后出來了一陣腳步聲。

他原以為是方孝孺病愈，想來查看一下他的工作情況，卻不料轉(zhuǎn)過身去看到的竟然是身穿蟒袍的朱棣，而他的身邊還跟著一個初出襁褓的幼兒。

那孩子四五歲的年紀，才剛學(xué)會走路，步履有些蹣跚。

朱棣對其似乎十分寵愛，一手牽著那孩子，一邊對陳默伸出手來。

陳默會意，即刻將手中的清香遞了過去。

朱棣接香在手，對著太祖靈位恭恭敬敬的鞠了三個躬，后又將手中的三柱清香插進了面前的香爐。

陳默本想借機離開，卻被朱棣開口叫住：“你叫陳默，是吧？”

“沒錯，草民陳默，拜見燕王！”

聽到這個稱謂，朱棣冷笑了一聲：“不錯，和你老師一樣，都是個硬骨頭！”

他四處打量了一圈，卻始終沒有發(fā)現(xiàn)方孝孺的身影，于是有些疑惑的對其問道：“方孝孺呢？朕看他可不像是個會偷懶的人，他怎么沒和你一同灑掃此處？”

“回稟殿下，家?guī)熍几酗L寒，無法打掃孝陵，草民身為弟子，自然要為恩師分憂！”

“嗯？方孝孺病了？病的嚴重嗎？”

“自從來到孝陵，老師便一直臥病在床，已經(jīng)一連幾日無法下床行走！”

“嗯，朕知道了，看來朕對你們師徒的關(guān)心還是不夠??！”

說到此處，朱棣用手擦拭供桌，卻發(fā)現(xiàn)上面纖塵不染，甚至連半點香灰都不曾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