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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化敵為友
是時(shí),萬蝶谷山洞內(nèi)。
一片狼藉,飛石四濺,蝴蝶狂舞。
靈兒冷眼俯視下方,等了許久,飛沙還未散去,她只覺無趣,甩手轉(zhuǎn)身離去。
就在這時(shí),幾枚銀色鐵環(huán)沖破沙石,嵌在完好的石壁上。
一個(gè)身材頎長的身影,破開飛石沙塵,持刀而上。
她以鐵環(huán)為踏板,三兩下大跨步,便已飛至靈兒身后。
大刀狠狠劈下,力能撼地,震塌了靈兒所處高臺的一半。
靈兒反應(yīng)快,險(xiǎn)險(xiǎn)與盛桃的刀氣擦過,但裙擺不幸被斬,一條又直又白的長腿若隱若現(xiàn)。
盛桃全身難受,咬得牙都快碎了,她心中狂啐洛景棣,若非中了這勞什子毒,害她拿不穩(wěn)刀,這自稱九歌的古怪女人早已是她的刀下亡魂。
盛桃的身體停留在半空中,靈兒躲過刀氣,隨著被斬落的裙擺碎片,后翻到盛桃背后。
不好!
靈兒的動作稱不上快若閃電,若是平常的盛桃,可以直接在空中扭轉(zhuǎn)身體,用刀硬接下靈兒的落霞掌,亦或是閃身躲避,反手?jǐn)仄漕^面。
但是對于毒至肺腑的盛桃來說,她對靈兒接下來的一記雷霆之掌,已是避閃不及。
盛桃明顯地感覺到了自己五感反應(yīng)的遲滯。
彌留之際,她將全身之氣匯聚于后背,周身暖流橫躥,她硬生生接下了這一掌。
就像一顆隕落的天星,盛桃猛地墜落在地,砸出一個(gè)深坑。
半空中的靈兒也不好受。
就在她出掌的同時(shí),一柄折扇打著旋朝她襲來,其扇骨還飛射出無數(shù)細(xì)針,封住了她四周的路。
她迅速收掌予以應(yīng)對,不料扇針僅為誘餌,此時(shí)她已陷入一片線陣之中,劃破了幾處肌膚,被迫懸掛于半空。
折扇飛回地面狼藉之中,一只瑩白如溫玉的手,輕輕巧巧地收回扇子。
此時(shí),地上灰石已散,那些本應(yīng)該葬身于巨石之下的三人,竟皆完好無損。
“你們本不必救我的?!?/p>
之前被捆成粽子,嵌在石壁上的洛景棣,如今正好端端地立于蘇寶兒身后。
蘇寶兒手中控著線,忙中抽空回道:“你要死也沒人攔你,順手罷了?!?/p>
洛景棣聞言,暗笑了一聲。
“盛桃,快去看盛桃!”
不用蘇寶兒說,莫鶴生已經(jīng)往盛桃的方向趕去了。
盛桃看起來很不好。
她滿臉是血,身上還不知斷了幾根骨頭,不過莫鶴生粗略一探,似乎并未傷及內(nèi)里,只是暫時(shí)沒了意識。
他即刻背起盛桃,跳出深坑往回趕。
蘇寶兒見到盛桃的情況,怒火燒心,她手中的線越收越緊,那些線割爛了靈兒身上裹著的黑紗,滲入了她的皮膚。
殺了她!
蘇寶兒心中唯有這一個(gè)念頭。
滅了常勝一家的就是這個(gè)女人,指使李巖血洗鳳臺莊的也是這個(gè)女人。
這個(gè)會落霞掌的,假冒九歌名頭作惡的罪魁禍?zhǔn)祝?/p>
她的余光瞥過洛景棣,便見他抬起手指,指向空中被縛的靈兒。
“七星草和你什么關(guān)系?你為何會使落霞掌?”
蝴蝶越集越多,籠罩在靈兒的身上,撲棱的翅膀逐漸漫上她的臉,似有攀上她雙眸,扎瞎她的趨勢。
靈兒哈哈大笑,尖利的嗓音穿透了在場眾人的耳膜。
“是啊,這可是七星草的落霞掌呢。藥仙,你舍得殺我嗎?”
下一瞬,一股熱流通過無數(shù)根絲線,遽然回沖,撞擊著蘇寶兒的心脈。
蘇寶兒一時(shí)意識遲滯,大腦空白了一段時(shí)間。
她只覺自己的五臟六腑,在這股滾燙的熱流激蕩下,經(jīng)過了排山倒海般的攪動。
再回過神時(shí),她手上絲線已松,跪在地上大口嘔起血來。
靈兒震開了周身絲線與蝴蝶,一個(gè)閃身便站在了蘇寶兒的面前,她彎下腰與寶兒面對面,上挑的眼如同一柄武器的雪刃:“我討厭有人阻礙我掙銀子。”
她抬起手,擊向蘇寶兒的天靈蓋。
蘇寶兒毫無抵抗之力。
她在想,常家每一個(gè)枉死的人,都經(jīng)歷了這一幕嗎?
女人的手掌輕輕撫在頭頂上,而自己則絕望地感受著自己每處骨頭,每處關(guān)節(jié)碎裂的聲音。
好慘啊。
但她沒有如愿體會一遍。
她只輕微地感覺到一股熱流,從背后緩緩穿過了她的身體。
然后便見靈兒的身體被擊得飛出三丈之遠(yuǎn)。
她余光瞥見洛景棣整個(gè)人都僵成了雕塑。
“寶兒姑娘,這里有我?!?/p>
溫暖的手掌撫在她的肩頭,寶兒艱難地偏頭去看,便見一眼覆白綾的婦人,身姿挺拔,立于其身邊。
是七星草。
“阿七,”洛景棣喚了一聲她的名字,“你果然還活著?!?/p>
他看起來很平靜,但是聲音卻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和抑制不住的喜悅。
七星草愣了一下,她沒有回頭去看。
良久后,七星草才漫不經(jīng)心地回了一句:“阿棣哥?!?/p>
接著便拉起蘇寶兒的手臂,探她的脈象,隨后便蹙起了眉頭。
很不妙。
蘇寶兒的脈象有好幾股真氣在不斷沖撞,似有沉降之勢。
七星草埋頭查看蘇寶兒的狀況,顧不上理洛景棣,洛景棣那樣孤傲的人,卻在此刻努力地尋找話題,嚅囁許久才憋出一句:“阿七,你和這個(gè)丫頭是什么關(guān)系?”
“你不知道嗎,她是恩公遺孤?!?/p>
七星草終于是回了頭,只不過雙眸上覆著的白綾,在洛景棣眼里十分刺眼。
“是解救了天下所有雙生子的,那位大恩人唯一存留的血脈,我七星草自然要拼死護(hù)她。”
洛景棣一怔。
這時(shí),遠(yuǎn)處廢墟中的靈兒動了一下。
下一瞬,她已經(jīng)站了起來。
遮臉的黑紗飄然而去,靈兒一步步走近。
蘇寶兒捂著胸口,極目力去看,待看清靈兒的長相后,她驚詫得瞳孔驟縮,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七星草身形暴起,靈兒大笑,奮起接招,二人纏斗不休,似兩道霞光互相沖撞,至死方休。
“這里有我!快走!”
山洞中回蕩著七星草的聲音。
此時(shí),莫鶴生正搭著盛桃的手臂,一路將她拖了回來。
盛桃已恢復(fù)了意識,她接回自己脫臼了的手臂,臉上掛著獰笑。
這是蘇寶兒太過熟悉的表情,只有在逞強(qiáng)和極怒的時(shí)候,盛桃才會露出這樣似哭似怒般猙獰的笑容,又狠又狂。
蘇寶兒仍嘔血不止,嘔得腦袋發(fā)昏,全身發(fā)軟。
莫鶴生一把將蘇寶兒背起,還是不放心地問道:“少當(dāng)家,莫要逞強(qiáng)。”
“是你莫要小看老子,老子——唔,你他娘做什么!”
就在盛桃正要口出豪言時(shí),洛景棣輕按了一下盛桃的胸腹,盛桃立刻倒吸一口涼氣,疼得臉色發(fā)青。
“斷了兩根肋骨而已,也確實(shí)沒必要逞強(qiáng)?!甭寰伴溲岳湔Z諷刺道。
盛桃正要破口大罵,嘴里忽然被塞進(jìn)一團(tuán)苦了吧唧的東西。
“百靈花,可解百毒。”
洛景棣反手又將震碎的鳳姝草塞進(jìn)蘇寶兒嘴里:“鳳姝草,可化傷淤。”
他接著對莫鶴生說道:“乾位生門,速出?!?/p>
莫鶴生即刻領(lǐng)會洛景棣之意,他用綢帶將蘇寶兒縛于背上,一手撈起還在“呸呸呸”的盛桃,將剩下的九環(huán)鏈擲于空中作為踏板,幾大步便越上洛景棣所指的乾位生門。
乾位即方才靈兒出現(xiàn)的那個(gè)洞口,洞口邊還倒著個(gè)口吐鮮血,瞳目放大的蝶童子。
洛景棣緊隨莫鶴生其后,垂眸看了眼那蝶童子,輕輕嘆了口氣。
“快走!”七星草又大喊一聲,眾人方才從速而逃。
這處山洞離之前那片迷霧籠罩的花圃不遠(yuǎn),他們一出洞口,便見到不遠(yuǎn)處一縷還未消散的紅煙,以及四周彌漫的火光。
洛景棣望著那縷紅煙,看不出有什么情緒波動,仿佛只是在陳述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事:“有人攻谷?!?/p>
蘇寶兒頭抵著莫鶴生的側(cè)臉,埋于他的耳后微若地喘息著,她殘存的意識里僅留靈兒的那張臉。
她畫著夸張的上挑眼線,眼神妖媚冷血,和溫婉清雅絲毫沾不上邊。
可就是這樣一張臉,所有五官組合在一起后,怎么看都是化了大濃妝的洛荷衣。
蘇寶兒終于明白了。
那個(gè)叫靈兒的女人,必定是洛荷衣在璇璣閣的雙生姐姐,而那個(gè)在戲蝶潭與盛桃打得不分上下的和尚,就是靈兒口中的繡衣黃長使。
和尚與女殺手,這樣的組合便是七星草口中,圍困她于鳳臺莊的罪魁禍?zhǔn)住?/p>
朝廷和璇璣閣聯(lián)手了。
“繡衣使與九歌聯(lián)手了?!蹦Q生竟將她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璇璣閣也是九歌一支,他這么說的確沒錯(cuò),蘇寶兒也就省了些力氣糾正他。
“如今皇室垂危,朝廷有司徒、林氏分庭抗禮。司徒外戚掌控皇室,林氏勢力遍布軍界儒林,滅門常家,便是為了翦除林氏對軍器制造的控制?!?/p>
莫鶴生神色凝重,喃喃分析道:“前段時(shí)間,司徒忠曾上奏彈劾兵部庫司承制兵器來源不純,雖未點(diǎn)名道信說我知閑山莊,但矛頭指向呼之欲出。”
“那為何此刻又來萬蝶谷了呢?藥仙,您可和朝廷有所牽連?”
洛景棣依舊面無表情,語氣譏諷:“你沒聽那人說么,本賊子洛景棣,拒不奉詔,以至先皇崩殂?!?/p>
不、不是。
拒不奉詔只是滅谷的借口。
他們真正的目的,究竟是替璇璣閣剿除宿敵,作為滅門常氏的回報(bào),還是以九歌名義引出九歌,鏟除九歌眾支呢?
蘇寶兒心中思緒萬千,又見有蝶童子來報(bào),說是谷外攻入無數(shù)繡衣使者,谷內(nèi)參會者集體造反。
洛荷衣已是抵御不住,率領(lǐng)眾童子和師兄弟往谷中央的迷蝶樓躲避。
“洛大藥仙,如此情景,你我已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我就問您一句話,您信我嗎?”
莫鶴生問。
洛景棣審視了一番莫鶴生,眉梢輕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