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是個穿越者，她總說些奇怪的話?！?/p>

她講星星是燃燒的石頭，說大地是個圓球。

甚至偷偷教我女子不該被困在后宅，而該去看看更廣闊的天地。

在相府深宅里，這樣的言論簡直大逆不道。

二姨娘罵她瘋癲，父親嫌她不安分，連下人都覺得夫人腦子有問題。

可只有我知道，娘親說的都是真的。

她來自一個女子也能讀書做官行商的世界。她改變不了自己的命運，卻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了我身上。

直到那碗毒藥，徹底斷了她回家的路。

靈堂的蠟燭又熄了一根。

我跪在蒲團上數(shù)著，這是第七根了。

母親說過，人死后靈魂會跟著燭火走，滅一盞就散一分。我盯著那縷裊裊升起的青煙，拼命睜大眼睛，好像這樣就能把母親最后一點痕跡留在人間。

“大小姐，該換香了?！?/p>

夏竹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我搖搖頭，自己接過三炷線香。

我的手指不小心碰到香灰了，它燙得我一顫，卻比不上心里那個血淋淋的窟窿疼。

“母親生前最厭熏香，說聞著頭暈。"我將香插進爐中，聲音啞得不像自己的，”換成她曬的茉莉花吧。“

二姨娘尖利的聲音立刻刺過來：“荒唐！哪家喪儀用花的？果然是沒規(guī)矩的小門小戶教出來的！“

我攥緊藏在袖中的帕子，那上面還沾著母親最后嘔出的血。昨夜王大夫來看時，他躲閃的眼神和發(fā)抖的手指，都印證了我最可怕的猜測。

“老爺，“二姨娘突然拔高音調(diào)。

我抬頭，正看見父親跨過門檻，他玄色衣擺掃過青磚地面

我想從他臉上看出些什么來，但卻什么都沒有。

也是，他有三房妾室，六個子女。死去的不過是個占著正室之位十五年卻不得寵的女人，一個總說怪話教女兒讀什么《水經(jīng)注》的怪人。

“明昭，別跪了?！备赣H的手搭在我肩上，“仔細膝蓋疼?！?/p>

我緊盯著棺木前那方寸之地。

母親躺在那具楠木棺材里，雙手交疊在腹部，發(fā)間只簪了一支白玉簪。那是她唯一值錢的首飾，父親送的生辰禮，因為在我五歲那年，她難得討了他歡心。

“女兒想再陪陪母親。”

父親嘆了口氣走開了。

二姨娘扭著腰跟上去，她那雙胞胎女兒，我的"好妹妹"明蘭和明蓉，她們故意踩過我的裙擺。絲綢撕裂的聲音在寂靜的靈堂里格外刺耳。

“哎呀，姐姐怎么把衣裳亂臟？”明蘭用繡鞋尖碾著我的裙角，杏眼里滿是惡意。我們同年同月生，她是庶女我是嫡女，這是她最恨的事。

我慢慢抽回衣料："妹妹當心，亡者靈前作惡，當心夜半鬼敲門。"

她臉色刷地白了。

母親在去世前三個月就開始咯血，那時明蘭在園子里大聲說"癆病鬼早點死了干凈?！?/p>

當晚她房里就傳來尖叫，說看見窗外有白影飄過。我知道那是夏竹扮的，但沒人會相信一個丫鬟敢嚇唬小姐。

終于，靈堂只剩下我一個人。

我爬到母親身邊，像小時候那樣偎在棺木旁。楠木的寒氣透過衣裳刺進皮膚，我卻覺得比父親剛才的觸碰溫暖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