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顧棲遲與沈明梔的大婚只剩四天，整個顧家張燈結(jié)彩、紅綢翻飛。

顧家正廳燈火通明，長桌上堆滿為婚宴預(yù)備的香檳塔。

顧棲遲端著一杯紅酒，倚在樓梯口，看姜晚凝端著托盤穿過人群。

沈明梔立在香檳塔前，指尖捏著一只空杯，眼底蓄著盈盈水光。

就在姜晚凝與她擦肩的瞬間，沈明梔的手腕忽然一翻。

啪！

空杯砸在塔腳，琥珀色的液體飛濺，香檳塔轟然傾塌，玻璃碎屑四散。

“?。　鄙蛎鳁d輕呼，后退半步，掌心被碎玻璃劃出一道細(xì)口，血珠滾得恰到好處，“姜小姐，你為何推我？”

四周驟然安靜，所有的目光像聚光燈，釘在姜晚凝身上。

她僵在原地，托盤還舉在半空，像無法洗脫的罪證。

顧棲遲站在樓梯口，將一切盡收眼底。

他看見沈明梔的指尖如何故意掠過姜晚凝的托盤，也看見玻璃如何被沈明梔自己的手肘撞落。

可他的目光只停在姜晚凝臉上，語氣淡得像在談?wù)撎鞖猓?/p>

“站住。”

顧棲遲抬手，酒液順著姜晚凝發(fā)頂澆下。

暗紅酒色滑過睫毛、鎖骨，在白襯衣上炸開大片猩紅。

沈明梔垂淚，血珠順著她雪白的手背滑下，楚楚可憐：“棲遲，別怪她，是我不小心......”

冰涼的酒液滲進(jìn)領(lǐng)口，姜晚凝被嗆得連咳，卻聽見周圍傭人壓低的竊笑。

顧棲遲走下最后一級臺階，伸手?jǐn)堊∩蛎鳁d的肩，指尖卻沾了她的血。

“來人?！彼曇舨桓?，卻讓整個大廳瞬間噤聲，“把姜晚凝帶出去，別讓她再踏進(jìn)正廳一步?！?/p>

保鏢鉗住姜晚凝的手臂，拖向側(cè)門。

她倉皇回頭，碎玻璃劃破她的腳踝，血珠滴在玫瑰紅毯上，像一串細(xì)小的朱砂。

顧棲遲的目光掠過那抹紅，卻連眉都沒抬：“地毯臟了，一起丟出去。”

大門在姜晚凝身后轟然闔上，冬夜的冷風(fēng)灌進(jìn)濕透的襯衣，她站在鐵門外，聽見里面樂隊(duì)重新奏起華爾茲。

香檳塔已碎，蟹粉酥被踩成泥，而她被驅(qū)逐的姿勢，成了這場盛宴里最臟的笑話。

晚宴過后，姜晚凝成為了整個顧家唯一需要被‘看好’的隱患。

顧棲遲把鉑金細(xì)鏈扣在她腳踝時(shí)，動作溫柔得像在替她系一條腳鏈。

金屬貼上骨踝，冰得發(fā)痛。

他低頭，指腹摩挲那截凸起的踝骨，那是曾經(jīng)他吻過的地方，聲音輕慢：

“別再惹梔梔生氣了，也別想著鬧事，乖？”

姜晚凝沒答。

惹怒他的從來不是她，是她活著本身。

鏈子不長，剛好夠她去衛(wèi)生間再折返。

顧棲遲把鑰匙拋進(jìn)抽屜，門闔上，燈光被切成一條細(xì)縫，隨后消失。

她坐在床尾，指尖勾著鏈子，金屬聲清脆，莫名地想笑。

原來她連逃跑的資格都沒有，連崩潰都要在半徑三米內(nèi)完成。

夜深，隔壁突然傳來悶響，像重物墜地。

鏈子猛地一顫，接著是急促的、拖行的聲音。

姜晚凝還沒回神，門已被撞開。

顧棲遲赤著上身，汗水順著鎖骨滑進(jìn)胸口，心臟在皮膚下瘋狂捶打。

他拖著那條鏈子，卻在靠近她的一瞬，變成抱住浮木的溺水者。

“凝凝......”

聲音啞得發(fā)顫，卻帶著久違的渴求。

顧棲遲撲過來，雙臂箍住她的腰，額頭抵在她頸窩，滾燙的呼吸灼得她發(fā)疼。

鏈子被拉得筆直，金屬勒進(jìn)她踝骨，血珠立刻滲出來。

姜晚凝沒動，任他抱。

曾經(jīng)她會回抱，會輕拍他的背，會低聲哄“我在”。

現(xiàn)在她只是坐著，像一座廢棄的燈塔，任海浪一次次撞上來，碎成灰。

顧棲遲卻抱得更緊，仿佛要把她揉進(jìn)骨血，指尖在她背后發(fā)抖，汗與她的淚混在一起，分不清誰更狼狽。

“別離開我......”

他低喃，聲音低沉嘶啞。

姜晚凝垂眼，看他腕上凸起的青筋。

她沿著它吻過、咬過，以為能走到他心里。

如今她只看見一條逃不出的路。

鏈子短得殘忍，他每一次呼吸都扯動她踝上的傷口。

血順著金屬滑下，滴在他腳背，像無聲的控訴。

顧棲遲忽然抬頭，眼神渙散，卻固執(zhí)地捧住她的臉，指腹擦過她的淚。

那淚不知何時(shí)掉下來的。

“別哭，凝凝。”他說，“我在這兒?！?/p>

姜晚凝笑出聲，聲音像碎玻璃。

“你在哪兒？”她輕聲問，“顧棲遲，你從來都不屬于我?！?/p>

“而我......也不屬于你?！?/p>

顧棲遲怔住，指尖僵在她頰邊。

鏈子嘩啦一聲響，他抱得更緊，仿佛這樣就能把答案擠進(jìn)心臟。

卻沒人告訴他，鎖鏈從來鎖不住人，鎖住的只是回聲。

顧棲遲，已經(jīng)弄丟了滿眼都是她的姜晚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