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村里的氣氛越發(fā)緊張。先是那幾個帶頭鬧事的村民，家里的菜地一夜之間被人撒了除草劑，綠油油的菜苗全都枯死了。接著是老孫頭家的羊圈，半夜被人剪斷了圍欄，跑丟了好幾只羊。

雖然沒有證據(jù)，但所有人都知道，這肯定是李富貴干的。

「這還有天理嗎？」王家嫂子氣得在村口直罵，「李富貴這是明著報復咱們?。　?/p>

「就是！我們說的是實話，憑什么這么對我們？」

「援朝大爺呢？他不是說要去市里告狀嗎？」

張援朝正好提著一桶從山泉里打來的水路過，聽到大家的議論，他沉著臉走了過來：「我去了市里，但是......」

「但是怎么樣了？大爺你快說?。　雇跫疑┳蛹鼻械貑?。

張援朝的臉色很難看：「市里信訪辦的人說，我們沒有直接證據(jù)，不好受理。而且，接待我的那個人，話里話外的意思，是讓我們別跟大企業(yè)過不去?！?/p>

村民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顆心都涼透了。

「看來李富貴的手，都伸到市里去了?！估蠈O頭長嘆一口氣，「我們這些老百姓，胳膊擰不過大腿啊?！?/p>

「不能這么說！」張援朝的倔脾氣上來了，「我就不信，這天底下，還能被黑的遮?。〈蟛涣宋胰ナ±?，去京城！」

「張大爺，算了吧?！箯垙妱竦?，「人家有錢有勢，咱們斗不過的。」

「那你們的意思是，就這么認了？」張援朝有些激動，「就這么眼睜睜看著他把咱們的青山綠水，變成毒水荒山？」

正說著，一個背著雙肩包，戴著眼鏡的年輕女孩走進了村子，看樣子像是城里來的。

「請問，哪位是張援朝大爺？」女孩的聲音很清脆，很有禮貌。

「我就是，你是？」張援朝打量著這個女孩。

「我叫王雪，是《民生觀察》報社的記者，來這里做一次環(huán)境污染的專題調(diào)查?！雇跹陌锬贸鲇浾咦C，「聽說您是村里的退伍老兵，為了保護村子里的環(huán)境，一直都在奔走，所以想向您了解一些情況?！?/p>

張援朝接過記者證看了看，眼神亮了一下，點點頭：「行，閨女，你想了解什么？」

「主要是關于化工廠污染的問題，以及對村民生活造成的影響。」王雪的目光，落在了張援朝腳邊威風凜凜的黑風身上，「這只狗真精神！養(yǎng)了很久了吧？」

「十五年了?！箯堅f起黑風，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了難得的溫和笑容，「從小狗崽養(yǎng)到現(xiàn)在的。」

「十五年！」王雪很驚訝，「真了不起。它一定很通人性吧？」

「何止通人性，比有的人還強呢。」張援朝驕傲地說，「黑風，過來，讓這位記者姐姐看看。」

黑風邁著沉穩(wěn)的步子走過來，王雪蹲下身子，仔細看著它。黑風的眼神沉靜而銳利，帶著一種久經(jīng)風霜的智慧。

「真是一條與眾不同的狗?！雇跹┹p聲說，「它的眼神里，有故事?！?/p>

就在這時，村子另一頭傳來一陣嘈雜的叫喊聲。

「出事了！出事了！」有人邊跑邊喊，「李富貴帶人去老孫頭家了！」

張援朝臉色一變，立刻站了起來：「怎么回事？」

「聽說是要強行填了老孫頭家靠河的那口井！說那井水影響他廠子的風水！老孫頭不讓，兩邊打起來了！」

「什么？」張援朝勃然大怒，「他敢！」

「張大爺，你快去看看吧！」村民們紛紛催促。

張援朝二話不說，拔腿就走。黑風也立刻跟了上去。

「黑風，你在家等著?！箯堅嗣陲L的頭，「那邊人多手雜，別去了。」

但黑風就是不聽，喉嚨里發(fā)出低吼，執(zhí)意要跟。

「大爺，讓它跟著吧?！雇跹┩蝗婚_口，「說不定，能派上用場?！?/p>

張援朝看了王雪一眼，覺得這女娃的話有點奇怪，但此刻也顧不上細想，帶著黑風匆匆趕往老孫頭家。

老孫頭家就在村東頭，張援朝趕到時，院子里已經(jīng)圍滿了人。李富貴帶著十幾個工人，正指揮著一臺小型挖掘機，要往井里填土。老孫頭和幾個兒子死死護著井口，但根本攔不住。

「住手！」張援朝一聲暴喝，分開人群沖了進去，「李富貴，你這是在犯法！」

「犯法？」李富貴冷笑一聲，從兜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看到?jīng)]有？村委會的同意書！這口井影響村容村貌，同意填埋！」

「什么同意書？拿來我看看！」張援朝伸手去拿。

「看什么看？你算老幾！」李富貴把紙揣回兜里，「我告訴你張援朝，現(xiàn)在是講究集體利益的時代！」

「集體利益不是你毀壞村民財產(chǎn)的借口！」張援朝據(jù)理力爭，「這口井是我家祖上傳下來的，你憑什么填！」老孫頭哭喊著。

「就憑我現(xiàn)在有錢！」李富貴惡狠狠地盯著張援朝，「我給的錢就是道理！」

「放屁！」老孫頭氣得發(fā)抖。

「老子今天就填了，看誰敢攔！」李富貴不耐煩地一揮手，又要讓挖掘機開動。

「我說了不行！」張援朝直接站到了挖掘機前面，「今天誰也別想動這口井！」

「張援朝，你他媽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李富貴徹底被激怒了，「給我把他拉開！」

幾個壯漢立刻圍了上來，要強行拖走張援朝。黑風看到主人被圍攻，再次發(fā)出一聲怒吼，閃電般沖了過去，死死咬住一個壯漢的小腿不松口。

「啊！這死狗！」那人慘叫一聲，抬腳就要去踹黑風。

「別傷黑風！」張援朝拼命掙扎，想去保護黑風。

混亂中，不知道誰在背后狠狠推了一把，張援朝一個踉蹌，摔倒在地。就在這時，李富貴眼中兇光一閃，從旁邊一臺停著的卡車工具箱里，抓起了一把沉重的鐵扳手。

「李富貴，你干什么！」剛趕到的村長王長貴看到這一幕，嚇得魂飛魄散。

「老子要給他個終身難忘的教訓！」李富貴舉起扳手，用盡全身力氣，朝著倒在地上的張援朝的后腦勺，狠狠地砸了下去。

「砰！」

一聲沉悶得讓人心悸的巨響，張援朝的身體猛地抽搐了一下，隨即軟了下去，鮮血瞬間從他花白的頭發(fā)下涌了出來，染紅了身下的黃土地。

現(xiàn)場，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人都被這血腥的一幕驚呆了，包括行兇的李富貴自己。他可能也只是想教訓一下，沒想到會失手鬧出人命。

「嗷嗚......嗷嗚......」黑風發(fā)出了凄厲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