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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他需要查案的實權(quán),需要能把案情遞到高層眼前的門路,更需要一個敢為他說話的靠山。
這靠山得滿足三個條件:
官職得夠分量,至少是能和千戶對話的級別。
得是清官,不然早就被江彬的銀子喂飽了,不會管他這小角色的死活。
還得頭鐵不怕死,敢跟江彬這種實權(quán)千戶硬碰硬。
沈獄越想越覺得荒謬,這簡直比找三條腿的蛤蟆還難。
錦衣衛(wèi)里派系盤根錯節(jié),盧忠看似幫他,實則把他當槍使。
文官集團向來視錦衣衛(wèi)為鷹犬,避之不及。
宮里的太監(jiān)更是各有山頭,沒好處誰會伸手?
炭筆“啪”地斷成兩截,沈獄盯著紙上雜亂的字跡,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他爹當年在邊境拼殺半生,用滿身傷疤換了點軍功,才勉強把他送進錦衣衛(wèi),不是讓他當替罪羊死在陰溝里的。
他摸了摸腰間嶄新的百戶腰牌,冰涼的銅面硌著手心。
窗外的風(fēng)卷著枯葉打在窗欞上,像催命的鼓點。
這局看似必死,可他偏要活下去。
“你要我死,他也要我死,可我就偏偏就是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
此刻的沈獄幾乎已經(jīng)接近于偏執(zhí),偏執(zhí)的瘋狂!
哪怕是在刀尖上跳舞,哪怕腳下就是萬丈深淵,他也得搏出一條生路來。
“咚咚咚。”
木門被叩響的聲音突兀地劃破寂靜,沈獄渾身一僵,手中的炭筆“啪”地掉在桌上。
他明明吸納了那股奇異氣流,五感應(yīng)比從前敏銳數(shù)倍,卻因剛才沉湎于局勢推演,竟對門外的動靜毫無察覺。
這疏忽讓他后頸泛起寒意。
若是來的是江彬派來的殺手,或是白蓮教的余黨,自己此刻早已是刀下亡魂。
他迅速掃過桌上寫滿字跡的糙紙,那些分析利弊的字句若是落入他人眼中,便是現(xiàn)成的罪證。
沈獄毫不猶豫地抓起紙張,用桌上的火折子點燃,橘紅色的火苗舔舐著紙面,將“江彬”“兩淮”“白蓮教”等字眼吞噬成灰燼。
他把染著的紙張盡數(shù)掃入火盆,才揚聲喊道:“進來?!?/p>
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逆光中走進個魁梧身影。
來人穿著錦衣衛(wèi)獨有的飛魚服,腰間挎著繡春刀,正是他從前的下屬兼心腹----王二牛。
這漢子生得濃眉大眼,臉上帶著憨厚的笑,一進門就扯著大嗓門嚷嚷:
“沈哥!街頭驢肉火燒鋪的老李給了倆熱乎的,俺留了一個給你!”
沈獄看著他著急忙慌的模樣,緊繃的神經(jīng)稍稍松弛,嘴角不由自主地揚起笑意。
他踢了踢火盆,看見灰燼已燃盡,才招呼道:“進來坐?!?/p>
王二牛剛邁進門,目光就掃到沈獄身上的血污和破洞衣服,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沈哥!你這是咋了?”
他一個箭步?jīng)_上來,蒲扇大的手緊緊抓住沈獄胳膊,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
“誰把你傷成這樣?告訴俺,俺這就去劈了他!”
“瞎嚷嚷什么?!?/p>
沈獄拍開他的手,胳膊上的傷口被扯得生疼,
“遇到白蓮教的亂黨了,張百戶當場就死了,我能活著就不錯了?!?/p>
“白蓮教?他們在哪?俺現(xiàn)在就去劈了他們!”
王二牛簡直就是一個純純的莽夫,眼睛瞪得跟鈴鐺一樣。
看的沈獄又是一陣心累:
“都死了,盧忠千戶帶人來的,都已經(jīng)殺了?!?/p>
“啥?死了?下次沈哥一定要喊著俺,俺力氣大,打死他們?!?/p>
王二牛眼睛瞪得溜圓,大嗓門在小屋里嗡嗡作響,說著還要扒沈獄的衣服查看傷勢,
“那你咋樣?快讓俺瞅瞅傷哪兒了!”
“別鬧,我沒事?!?/p>
沈獄費了些力氣才按住他,心中卻暖烘烘的。
王二牛這憨直性子在官場最易吃虧,作為心腹卻也最讓人放心。
他順勢解釋道:“盧千戶賞識,張遷死了,便讓我暫代百戶之職,接著查案?!?/p>
“張遷死了?咋死的?”
看著王二牛這副樣子,沈獄也是一時之間不知道該無奈還是該嘆氣。
只好又從頭說了一遍。
“真的?!”
王二牛頓時眉開眼笑,粗糙的大手在身上蹭了蹭,又想去拍沈獄肩膀,
“那得恭喜沈哥!俺就知道你準能升官!”
沈獄連忙側(cè)身躲開傷口,這王二牛的力氣可真大??!竟和吸納氣流后的自己不相上下。
正愣神間,王二牛忽然從懷里掏出個荷葉包,小心翼翼地打開,金黃油亮的驢肉火燒冒著熱氣,混著芝麻的香氣瞬間彌漫開來。
“快吃快吃,還熱著呢?!?/p>
王二牛把火燒往他手里塞,
“老李今天鹵的驢肉特別香,俺特意給你留了個大的?!?/p>
沈獄這才覺出腹中空空如也,饑餓感洶涌而來。
他也不客氣,抓過火燒就大口吞咽,酥脆的面皮混著鮮嫩的驢肉在口中化開,暖意順著喉嚨流進胃里,驅(qū)散了大半寒意與疲憊。
真是天上龍肉,地上驢肉??!
他從未提防過王二牛,就像當年兩人同吃同住時一樣,這憨漢子的心眼比篩子還干凈。
看著他狼吞虎咽的模樣,王二牛在一旁嘿嘿直笑,眼角的皺紋里都透著真切的歡喜。
那副憨厚樸實的樣子,在這波譎云詭的京城,竟成了難得的慰藉。
看著王二牛憨直的笑臉,沈獄心中一陣暖意,嘴上卻不動聲色:
“這幾天你就住東廂房,院里水缸快見底了,挑水的活就勞煩你了?!?/p>
“沈哥放心!”
王二牛拍著胸脯應(yīng)下,滿是老繭的手掌“啪”地一聲響,
“俺力氣大得使不完,保證把水缸挑得冒尖!”
沈獄笑著點頭,眼底卻掠過一絲算計。
挑水不過是借口,他真正的心思,是把這憨小子留在身邊當護衛(wèi)。
自吸收那股灰色氣流后,他五感敏銳了數(shù)倍,力氣也漲了不少,尋常錦衣衛(wèi)三五個近不了身,可剛才被王二牛抓住胳膊時,對方那股蠻力竟讓他隱隱發(fā)疼。
這憨小子的力氣,竟比現(xiàn)在的自己還勝一籌。
白蓮教在沼獄能安插內(nèi)鬼,難保不會派人追殺他這個“漏網(wǎng)之魚”。
皇城腳下看似太平,實則藏龍臥虎,真要暗殺個小百戶,有的是陰招。
明著來他們不敢,可趁夜翻墻、下毒暗殺的手段防不勝防。
有王二牛這尊“門神”在,至少能擋掉大半風(fēng)險。
他估摸著白蓮教不會派頂尖高手來,真有那本事,他們也就不會猶如陰溝里面的老鼠一樣了。
直接去刺殺高官顯貴,逼得朝廷給他們正名不久行了,真有實力就沒必要盯著自己這中小魚小蝦。
可越是這么想,沈獄越覺得心驚。
自從體內(nèi)多了那股氣流,他對“高手”的認知徹底顛覆了。
從前在茶樓聽書,說什么“于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一夜奔襲百里”“嚴密保護中無聲無息刺殺朝廷命官”。
他只當是說書先生胡吹,圖個熱鬧。
可現(xiàn)在親身經(jīng)歷了氣力暴漲、五感通透的變化,他忽然信了。
這世上或許真有那樣的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