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澈婉拒了官兵相送，拖著傷體獨(dú)自回了鎮(zhèn)國府。

離去前，買下了那匹熾烈如火的紅綢。

當(dāng)夜她便發(fā)起了高燒。

恍惚間她仿佛回到了無憂無慮的兒時，娘親溫柔地?fù)嶂念~頭，爹爹站在床邊對她笑。

她迷迷糊糊地伸出手，想哀求她們別走。

可最終，幻影消散，她誰也沒能留住。

待她再次睜眼——

“小姐！小姐您總算醒了！嚇?biāo)琅玖恕邿磸?fù)，昏睡了好幾天了。”

“楚少爺真是心狠，明明知道您傷得重，竟一次也沒回府來看過。只派小廝回來取他的衣物用具，聽說一直宿在城東那處別院里呢……”

林間澈靜靜地聽完，心中已再無波瀾。

“替我梳洗吧?！?/p>

她換上新裁的赤色衣裙，戴上曾經(jīng)最愛的珠釵，徑直去了主院。

跪在大堂中央，她朝上座的將軍與夫人深深一拜。

“澈兒想與楚瑜退婚，懇請伯父伯母成全?！?/p>

話音未落，院門猛地被推開。

楚瑜大步闖入，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慌亂。

“我不同意退婚！”

他下意識走近，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我說過會娶你，你在胡鬧什么？”

夏禾緊隨其后，在聽到他的話后面色一白。

“林小姐定是容不下我，容不下這個孩子……都是我的錯……”

楚瑜怔了片刻，隨即像是明白了什么。

語氣陡然松懈，甚至帶上幾分嘲弄。

“原來是這樣?！?/p>

他俯視著她，聲音冷了下來。

“阿禾既有了我的骨肉，就絕不可能流落在外。”

“一個罪臣之女，我能給你正妻名分，已是寬厚至極?！?/p>

林間澈猛地抬起頭，臉色煞白，眼中是難以置信的刺痛。

明知父母之事是她最大的痛處與逆鱗，他竟還為了夏禾拿此事刺她。

上座的楚將軍終于聽不下去，怒拍桌案。

“放肆！你說的什么混賬話！”

楚夫人急忙上前扶起林間澈，冷聲駁斥他。

“楚家只認(rèn)澈兒是媳婦！外人的孩子，生了也是澈兒的?！?/p>

楚瑜臉色鐵青還要辯駁，卻被夏禾輕輕拉住衣袖。

她垂首落淚，一副受盡委屈卻仍隱忍的模樣。

最終，楚家父母并未同意退婚。

林間澈回到房中，一夜無眠。

可天還未亮，她便被一聲重重的推門聲驚動。

楚瑜帶著夏禾進(jìn)房，對著她劈頭蓋臉便是苛責(zé)。

“阿禾一夜驚夢，胎像不穩(wěn)，方士說她是心結(jié)難解。”

他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若不是你昨日鬧著退婚，我爹娘怎會拒她于門外？她又怎會擔(dān)憂自己孩兒留不下？”

林間澈試圖掙脫，卻被他握得更緊，腕骨生疼。

“她心結(jié)在我？”她輕笑。

“楚瑜，你真是糊涂得可憐?！?/p>

見她眉眼冷然，楚瑜暴躁的情緒忽然緩了下來。

他嘆了口氣，聲音放軟，帶上了一絲誘哄。

“阿澈，你昨天鬧也鬧了，也該消氣了?！?/p>

“阿禾如今懷著孩子，受不得半點刺激?！?/p>

“方士說只要你替她一步一叩、上靜安寺祈福懺悔，她和孩子都能安然無恙?！?/p>

楚瑜希冀又真誠的看著她。

“你若肯應(yīng)下，七日后我便風(fēng)風(fēng)光光迎你過門，從前所有不愉快，我們一概不提了?！?/p>

林間澈只覺得無比心寒。

這一步一叩首、跪祈三千階的嚴(yán)苛要求，仿佛這是在給她一個彌補(bǔ)過錯、重回他身邊的機(jī)會。

可她早就不想回到他身邊了。

“我為何要贖罪？”

該贖罪的是夏禾，害她家破人亡的夏禾。

楚瑜沒想到她會反問自己，他面色微沉。

“三年前的事阿禾是被逼無奈，她已知錯了。”

“可你從前仗著家世便對阿禾百般羞辱，如今又多次對她下手想讓她小產(chǎn)?！?/p>

“你難道不該贖罪？”

林間澈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她正要開口解釋。

夏禾上前挽住了楚瑜。

動作間，腕上那抹熟悉的翠色驟然刺入林間澈眼中——

那是她爹娘留給她的嫁妝，是她及笄那年親手交到楚瑜手中的信物。

她猛地沖上前，抓住夏禾的手腕，聲音發(fā)顫。

“這玉鐲為何在你這里！”

楚瑜將她拉開，有瞬間心虛的低下頭，但態(tài)度依舊強(qiáng)硬。

“為了讓她安心養(yǎng)胎，她喜歡我便給了。”

“你往日對她多有虧欠，這手鐲就當(dāng)作補(bǔ)償吧?！?/p>

“那是我娘留下的！”她眼中盈滿震驚與痛楚。

見她情緒激動，楚瑜語氣緩了緩：“我知道它對你意義非凡?！?/p>

“這樣吧阿澈，只要你應(yīng)下為阿禾祈福，我便將玉鐲還你，如何？”

他的話一字一句的砸進(jìn)林間澈心底。

她不可置信的抬頭，沒想到楚瑜竟會如此殘忍，用玉鐲要挾自己。

可痛心與震驚漸漸平息后，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絕望與無奈。

她明白自己沒有選擇的余地。

良久，林間澈才開口。

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好……我答應(yīng)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