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的婚期定在一個月后。

這一個月，我表現(xiàn)得像個最溫順賢良的妻子和兒媳。

我?guī)椭牌挪俪只槎Y的各種瑣事，聯(lián)系酒店，訂制喜糖，甚至親手為沈月繡了一對龍鳳呈祥的枕套。

我的順從讓婆婆徹底放下了戒心，她開始在我面前毫不掩飾地炫耀。

“林漱啊，你是沒看到白家有多氣派！那別墅，三層樓帶一個大花園！”

“月月真是好命，她婆婆一見面就送了她一套帝王綠的翡翠首飾，說就當(dāng)是見面禮。”

“等月月嫁過去，沈澤的公司拿到白家的投資，我就讓你也換輛車，省得你開那輛破車出去給我丟人?！?/p>

我只是低著頭，微笑著聽。

沈澤也以為我真的放下了，對我態(tài)度緩和了不少，時常會買些小禮物哄我開心。

他會摟著我的肩膀，暢想未來：“漱漱，等公司上了市，我們就換個大房子，再生個孩子。以前那種苦日子，再也不會有了?！?/p>

終于，到了沈月婚禮的前一天。

白家那邊派人送來了婚禮當(dāng)天要用的各種禮器，其中有一位頭發(fā)花白，戴著金絲眼鏡的老先生，據(jù)說是白家特意請來的民俗顧問，姓齊。

齊老先生一進(jìn)門，目光就被客廳里那件用衣架撐著，蓋著防塵罩的云霞錦婚紗吸引了。

婆婆得意洋洋地掀開防塵罩：“齊老，您看看，這料子怎么樣？”

齊老先生扶了扶眼鏡，湊近了仔細(xì)端詳，臉上的表情十分驚訝到贊嘆，最后變成了深深的惋惜。

“這......這是失傳已久的“云霞錦”！”

“天吶，我只在古籍上見過描繪，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見到實物！”

婆婆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是啊，這是我娘家祖上傳下來的，就這么一匹了，特意留給我家月月當(dāng)嫁妝。”

齊老先生愛不釋手地?fù)崦箶[，眼神里滿是癡迷：“如此瑰寶，竟然被制成了婚紗，雖說也是美事，但......但總覺得有些可惜了?！?/p>

他忽然抬起頭，看向婆婆：“老夫人，不知這錦緞的染色工藝......您是否了解一二？這“霞光”是如何固色的？”

“古籍記載，云霞錦色澤艷麗，卻極難保存，遇水則褪，遇陽則變。想必您家祖上，定有獨門的固色秘方吧？”

婆婆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她哪里知道什么固色秘方？

她支支吾吾半天，只能含糊道：“這個......年代久遠(yuǎn)，秘方早就失傳了，就剩下這匹布了?！?/p>

齊老先生臉上露出濃濃的失望之色。

我端著剛泡好的茶走出來，恰好聽到他們的對話。

我將茶杯放在齊老先生面前，狀若無意地開口：“齊老先生，您對織染很有研究嗎？”

齊老先生看到我，客氣地點點頭：“談不上研究，只是愛好罷了。小姑娘，這茶真香?！?/p>

我微笑著說：“這茶里加了梔子和幾味草藥，能清心明目。我們家鄉(xiāng)的人都喜歡這么喝?！?/p>

我說著，目光落在那件婚紗上，輕輕嘆了口氣：“這么美的料子，確實可惜了。我聽說真正的云霞錦，最后一道工序，是要用三種不傳之秘的草木原液進(jìn)行“三次鎖色”，才能真正讓霞光永駐。缺了這一步，再美的顏色，也不過是曇花一現(xiàn)，鏡花水月?！?/p>

我的話傳到了在場每個人的耳朵里。

齊老先生的眼睛瞬間亮了，他抬頭看向我：“小姑娘，你......你怎么會知道“三次鎖色”？”

婆婆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她厲聲喝止我：“林漱！你胡說八道什么！這里哪有你說話的份，還不快進(jìn)去幫忙！”

沈澤也皺著眉，拉了我一把：“漱漱，別亂說話?！?/p>

我沒有理他們，只是看著齊老先生，眼神清澈而坦然：“我媽媽，是世上最后一個會染云霞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