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話音一落，竹林里連風(fēng)都停了。

那吹動竹葉的沙沙聲，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掐住，萬籟俱寂。

小龍女那張本就沒什么血色的臉，此刻更是白得像一張宣紙。

“沉沒......成本......”

四個字，從她唇間一個一個地往外蹦，陌生，干澀，像是牙牙學(xué)語的孩童，在念誦一段完全無法理解的經(jīng)文。

她那雙不染塵埃的眸子，第一次掀起了劇烈的風(fēng)暴。一塊完美無瑕的寒冰，被我用一把粗俗的鐵錘，硬生生砸出了無數(shù)道裂紋。

裂紋之下，是深不見底的動搖和茫然。

十六年之約。

那是她活下去的唯一支柱，是支撐她在絕情谷底度過無數(shù)個黑暗日夜的神圣信條。她何曾想過，這比性命還重的誓言，竟然能被人用一種......算賬的方式，輕飄飄地定義為一種“成本”。

這簡直是一種褻瀆。

“你......胡說?！?/p>

她的反駁本能地出口，聲音卻輕得像一片羽毛，毫無力道，連她自己都說服不了。

我心里門兒清，成了！

這劑猛藥，已經(jīng)開始在她那片純白的世界里，瘋狂地發(fā)酵。

我不急，反而放緩了聲調(diào)，用一種近乎于閑聊的語氣說：“龍姑娘，別誤會，我并非說這個約定不好。我只是想請你，算一筆賬?！?/p>

“這十六年，過兒在江湖上闖蕩，他學(xué)了獨孤求敗的劍法，他成了人人敬仰的神雕大俠，他見識了人心險惡，也品嘗了兄弟情深。他的生命是滿的，是每天都在向前走的?！?/p>

我頓了頓，目光落在她身上，那眼神不帶任何侵犯，只是在陳述一個冰冷的事實。

“可你呢？龍姑娘，你在這十六年里，除了‘等待’，還擁有過什么？”

擁有過什么？

小龍女徹底愣住了。

絕情谷底，暗無天日。

寒潭刺骨，白魚為伴。

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

她的世界里，除了思念過兒，除了在石壁上刻下日期，除了數(shù)著時間......什么都沒有。

她的生命，真的就像被按下了暫停鍵，永遠停在了十六年前的那個懸崖邊上。

有戲！我心頭一跳，趁熱打鐵。

“等待本身沒有錯。但如果，你的整個生命，只為了等待一個結(jié)果，那是不是一種......浪費呢？就像我們剛才說的，你為了那張已經(jīng)買了的爛戲票，錯過了外面整個世界的煙火。這筆賬，真的劃算嗎？”

“我......我們不是......”小龍女想說她和過兒的感情不是爛戲，但她卻無法反駁那個關(guān)于“浪費生命”的邏輯。

“龍姑娘，你又誤會了?！蔽亿s緊把話拉回來，我可不想讓她以為我在攻擊她和楊過的感情，那會直接把天聊死。

我擺出一副悲天憫人的神情，嘆了口氣：“我不是在否定你們的感情，我只是......心疼你。你是一個獨立的、鮮活的生命。你的價值，不應(yīng)該僅僅是作為‘楊過的妻子’而存在。你首先，是你自己，是小龍女?！?/p>

“我自己......”

這個詞，對她來說太過陌生。

從記事起，她是古墓派的傳人，然后是楊過的師父，再后來，是楊過的妻子。她的人生，始終都與另一個人，另一個身份牢牢捆綁。

她從未想過，“做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

火候到了，是時候拋出最后的殺手锏了。

“龍姑娘，你有沒有想過，就算十六年后，你們真的重逢了，然后呢？回古墓，從此長相廝守，與世隔絕。這就是你想要的人生終點嗎？”

“除了過兒，這個世界上，難道就沒有別的人，別的事，能讓你感到一絲一毫的好奇？黃幫主親手烤的叫花雞，你就不想嘗嘗？桃花島的五行八卦陣，你就不想走走看？江南的小橋流水，大漠的落日長煙，你就不想親眼去見識一下？”

“你的人生，除了愛情，難道就不能有更廣闊的天地嗎？”

我這番話，沒有一句是勸她放棄楊過。

我只是在告訴她，除了套餐A，你其實還有套餐B、C、D，甚至可以自定義菜單。

你的人生，不該只有一個選項。

這些聞所未聞的念頭，在她空曠的心里炸開，每一個字都回響不絕。

“你首先，是你自己?！?/p>

“你的人生，除了愛情，難道就不能有更廣闊的天地嗎？”

她開始思考，十六年后的生活。

她開始想象，走出古墓，去看看我口中的世界。

她開始好奇，那些她從未接觸過，甚至從未想象過的事物。

她的眼神，從一片茫然的霧氣中，慢慢地，透出了一絲光。

就在此刻，腦海里系統(tǒng)的提示音，如約而至！

【叮！檢測到核心劇情人物‘小龍女’的思維轉(zhuǎn)變！】

【系統(tǒng)支線任務(wù)：引導(dǎo)其認(rèn)識到‘沉沒成本’的概念，plantingaseedofindependentthought.已完成！】

【任務(wù)獎勵：情緒點：4000，特殊技能【易容術(shù)（精通）】x1?！?/p>

我靠！

我心里當(dāng)場就樂開了花，臉上還得繃著，差點沒憋出內(nèi)傷！

易容術(shù)！還是他niang的精通級別！

這不就是古代版的“一鍵換頭”加“全身塑形”嗎？有了這個，別說楊過，就是黃藥師開著GPS都找不著我王大錘一根毛！

頂級跑路神技，到手！

我看著依舊在沉思的小龍女，知道今天的話已經(jīng)足夠了，再說下去，就成了說教，反而落了下乘。

我站起身，對著她瀟灑地一拱手：“龍姑娘，言盡于此，你好自思量。在下告辭?！?/p>

說完，我便轉(zhuǎn)身，哼著不成調(diào)的小曲，邁著六親不認(rèn)的步伐，有多快活就多快活地溜了。

功成身退，爽！

我沒回頭，自然也沒看到。

在我身后，小龍女緩緩抬起頭。

她的目光穿過了桃林，穿過了這小小的島嶼，投向了那片從未在意過的，無邊無際的東海。

那雙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倒映出的，不再是一個人的影子，而是一整個陌生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