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什么呢？”我望著嬌嬌那不正常的神色，問了她一句后，也回頭警惕地向她張望的方向看去。

此時，縣城的雪下得更大了。到處白茫茫一片，嬌嬌凝視著的地方尤為如此。

不過除了白雪，嬌嬌望著的地方還有幾行灰色的腳印，顯示出有東西曾從那里走過過。

這本是再尋常不過的雪景，然而當(dāng)我又去細(xì)看的時候，卻看出了細(xì)思極恐的東西。

原來，那地上的腳印扭扭曲曲，不似人型。反而極其像貓狗野狐之類的爪痕。

而且更詭異的是，這一對腳印在走到一大片空白的雪地正中時便突兀地消失了，仿佛它的“主人”會飛行或者蒸發(fā)般。

那對腳印太不正常了，讓我起了很不好的聯(lián)想。

忐忑中，我回身問嬌嬌：“你剛才看見什么了？知道那是誰的腳印嗎？”

“三太爺！”嬌嬌回答了我一個莫名其妙的詞匯。

而后她急忙把心心念念的裘皮衣脫了下來。又拉著我的手沒命地往趙叔的店里跑。

我在體力上根本就沒法和嬌嬌比，因此很快便跑到上氣不接下氣。

“師姐，咱歇會成嗎？”無奈中，我向她求饒，“我受不了了?！?/p>

這個時候，嬌嬌仍舊不肯停下，反倒是把我扛起來，繼續(xù)向前跑。

被嬌嬌扛著的感覺仿佛持續(xù)的八級地震，搞得我差點把吃進(jìn)肚子里的東西嘔吐出來。

不過在我的胃囊行將崩潰的那一刻，嬌嬌終于把我扛回了趙叔的店，結(jié)束了我地獄一般的旅途。

當(dāng)我倆摔門進(jìn)屋的時候，趙叔正在客堂里剝蒜頭。他望著我們倆驚恐的神情，立刻狐疑著問：“怎么回事？”

“是三太爺！”嬌嬌又說出了那個名字，而后她揮舞著手里的金屑皮大衣，“可能是這個的味道把它引來的！”

趙叔聽了嬌嬌的話，面色變得異常陰沉。

與此同時，他急忙起身，從后廚拿出他那把拴著紅繩的菜刀走到餐館的門口。

我雖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出于責(zé)任感，也跟隨了過去，并看見了店外的情況。

立刻，我被店外的景象驚得連呼吸都沒了！

此時，屋子外的風(fēng)雪更甚。在白雪皚皚的街道上，我和嬌嬌踩踏出來的腳印已經(jīng)被風(fēng)雪掩蓋了十之七八。而就在我與她的腳印之間，還有另外一行小腳印也在快速消失著。

因為距離的原因，那一行腳印這一回我看得非常清楚。比貓抓痕稍小，間隔緊密。

因為這典型的特征，我終于認(rèn)出這行腳印是黃鼠狼的。是在我們老家的民間，畏稱為“黃三太爺”的生物。

“壞了?！?/p>

趙叔望著憑空消失的黃鼠狼腳印，臉上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而后他立刻彎腰，將手里纏紅布的菜刀插在門口雪地中，任憑那刀柄的紅布條隨風(fēng)搖曳。

趙叔的動作我知道。那是一種叫“刀擋煞”的習(xí)俗。

據(jù)說，只要放在門口的銳器殺的生靈夠多，血腥味夠濃，就能夠辟邪消災(zāi)，甚至阻擋魑魅于家宅之外。

這種封建迷信的事情具體靈不靈我不知道，但隨著他的動作，我多少安心了一些。

完成“刀擋煞”后，趙叔關(guān)緊了店門。

隨后他望著嬌嬌和她抱在手里的裘皮衣，問她道：“這是野生狐貍的哀皮子吧？我記得我跟你說過，你體質(zhì)特殊，穿著它招搖，會把黃三太爺惹來的?！?/p>

聽了趙叔的話，我這才意識到是自己對嬌嬌的特殊要求闖了禍。接下來嬌嬌把我的事情往出一抖摟，趙叔肯定少不了懲戒我。

可誰知就在這時，那嬌嬌卻主動點頭道：“我好久沒新衣服了。沒忍住。都是我的錯，認(rèn)打認(rèn)罰，我一人擔(dān)著?！?/p>

聽了嬌嬌的話，我一陣愕然。

嬌嬌替我承擔(dān)了不該承擔(dān)的責(zé)任，我心里不好受?？删驮谖蚁胩鎷蓩芍鲃诱境鰜磙q解的時候。趙叔卻突然開口，對我和嬌嬌道：“到了這個地步，埋怨以沒了用，只能先解決問題?！?/p>

一句定場般的話后，趙叔又對嬌嬌講：“你去后廚拿陰陽火蒸兩個雞蛋。在給我準(zhǔn)備一斤的‘三厭草’來?！?/p>

在嬌嬌走向廚房后，趙叔又對我單獨道：“剛才嬌嬌替你回護(hù)，所以你欠嬌嬌一份‘擋差’的人情，以后記得還她。”

“??？”我聽了趙叔的話，一臉詫異，“您看出來了哇！”

“嬌嬌那雙眼睛不會騙人?！壁w叔微微搖頭，隨后又告訴我道，“別看嬌嬌平常大大咧咧的，還愛裝大，但是關(guān)鍵時候有分寸。而且護(hù)短。你叫她一聲師姐，她就真把你當(dāng)個親弟弟看的?！?/p>

聽完趙叔的話，我心里起了羞愧和感激。而后又忙不迭把我們在皮草城碰見的事情告訴了他。

趙叔聽完我的話，沉默片刻后告訴我：“劉老八仗勢欺人是他不對，拿食材害人是你的不對。你倆半斤八兩。你從他手里訛來的四千塊錢不能花。要‘散’掉積陰德?！?/p>

說完那些，趙叔又特別向我強(qiáng)調(diào)道：“不花不義之財是火郎中門規(guī)里鐵打不動的一條規(guī)矩，你一定要記死嘍?！?/p>

“哦！”我點頭，立刻把那四千塊錢如數(shù)上交。

隨后，我又問趙叔道：“叔。您和我說句實話，嬌嬌到底和狐貍是什么關(guān)系呀，又為什么穿件裘皮都能被‘三太爺’盯上呢?！?/p>

趙叔聽了我的話，臉色微變。

須臾后，他告訴我道：“我這個人不喜歡嚼舌頭根子。想問嬌嬌的身世，你還是找她吧。如果她愿意，自然會和你說。至于她和三太爺?shù)亩髟?.....”

又是一陣猶豫后，趙叔講道：“你知道嬌嬌蓋的那床狐貍皮被子吧？”

“嗯！”我點頭。

趙叔又告訴我道：“那上邊一共五只狐貍。為了給那五只‘紅皮子’報仇，嬌嬌披著它們的皮，曾經(jīng)在一晚上殺了一千多只黃皮子。所以她和咱們這里的黃皮子們......有血仇?！?/p>

“?。俊甭犃粟w叔的話，我驚了。好半天也想象不出嬌嬌披著狐貍皮一晚上殺死一千只黃皮子是個什么樣的場面......

十幾分鐘很快過去了。嬌嬌端著兩只碗走進(jìn)了客堂。

在回來的時候，我看見她手里其中一個碗是陰陽火蒸出來的雞蛋。另外一個則是紫菜、海帶以及苔菜三種“厭草”。

我并看不懂趙叔要來這四種食材是為干嘛。因此便在趙叔拿到這些東西后，好奇地問他：“用這些東西能趕走黃皮子？”

“這東西不是用來趕走黃皮子的，是用來討好黃皮子的?！壁w叔糾正了我的話，而后拿起其中一個碗里的雞蛋告訴我，“黃皮子最喜歡吃雞蛋。所以農(nóng)村人家里供奉黃大仙的時候，往往以饅頭和雞蛋為‘頭供’，會請黃太爺出馬仙的人，則更會隨身帶幾個以應(yīng)急。”

“哦哦?！蔽一腥稽c頭，隨后又指著另外一個碗道：“那這三厭草呢？也是黃皮子最喜歡的味道？”

“不是！”趙叔搖了搖頭，隨后開始耐心的教導(dǎo)我。

他告訴我說，海帶、紫菜和苔菜都是生長在暗無天日的海淵里的植物。是尋常菜類中陰氣最大的。再加上有些人吃這些海味食品會過敏，所以被古人稱作“三厭菜”或者“海三厭”。

這三厭菜還有個妙用，那便是把它們以特定比列泡水混合之后，會發(fā)散出一種獨特的海腥惡臭。這股臭味人不喜歡，卻能讓黃鼠狼欲罷不能。

趙叔在向我講述完這些食材的妙用時，已經(jīng)用混合了水的“三厭菜”捏塑了兩個人形狀的軀體，而后又把那兩顆雞蛋拿來，放在軀體上做“頭顱”。

完成這些準(zhǔn)備后，最讓我感覺渾身不自在的一幕發(fā)生了。趙叔竟然用炭筆，讓我和嬌嬌分別在雞蛋外殼上寫好自己的名字，而后分別裝盤。

“食傀儡！”

當(dāng)完成這些步驟后，我愕然念出這種以食品制作的人偶的名稱，而后沖趙叔講道：“我曾經(jīng)見鄰村‘出馬仙’的，拿這種食材制作的傀儡，寫上生人的姓名來祛病消災(zāi)?！?/p>

“哎呀，你竟然知道這個。”趙叔聞言點了點頭，隨后又告訴我，“現(xiàn)在我就要用這兩個食傀儡，代替你們倆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