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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落馬坡的風帶著鐵銹味。
蘇徹的隊伍剛拐過最后一道山梁,就聽見頭頂傳來“咻咻”的破空聲——不是山風,是連弩!
“戒備!”秦槐的吼聲剛起,十幾支淬了黑油的弩箭已經(jīng)釘在糧車上,木屑飛濺。
更可怕的是腳下,謝霜音的白馬突然一聲慘嘶,前蹄陷入一個偽裝成雪地的陷阱,鐵刺穿透馬蹄,血瞬間染紅了雪地。
“謝小姐!”秦槐撲過去想拉她,卻被第二波弩箭逼得后退。
蘇徹翻身從馬背上躍下,反手將謝霜音拽進懷里。
鐵刺擦著她的裙裾劃過,帶起一串血珠,濺在他的玄色衣袍上,像開了朵凄厲的花。
“別動!”他低喝一聲,將她按在糧車后,自己則探身看向山坡。
坡上站著幾十個黑衣人影,個個蒙面,手里握著連弩和環(huán)首刀。
最扎眼的是他們腰間的制式——雖然刻意用黑布裹了,但蘇徹一眼就認出,那是禁軍的“虎頭腰牌”,只是被磨掉了“禁軍”二字。
“是謝奎的人。”秦槐的聲音帶著咬牙切齒的恨。
謝霜音躲在蘇徹懷里,能清晰地聽見他胸腔里的心跳,沉穩(wěn)得不像話。
她想起昨夜他說的“落馬坡會有人等”,原來不是玩笑——他早就知道會有伏擊,甚至......是故意走這條路。
“放箭!”坡上的黑衣人見他們躲在糧車后,竟搬起滾石砸下來。
巨大的石塊帶著風聲砸在車上,“咔嚓”一聲,車廂被砸得粉碎。
就在這瞬間,蘇徹突然拽過身邊的親兵,奪過他的長刀,翻身躍上一輛未被砸毀的車。
“韓烈!”他吼道,聲音里帶著刻意的慌亂,“護著謝小姐走!”
韓烈“嗷”地一聲,帶著十幾個親兵撲向左側(cè)的山道,動作卻慢得離譜,像是慌不擇路。
蘇徹則提著刀沖向右側(cè)的山坡,剛跑兩步,一支冷箭突然從斜刺里射來,精準地穿透了他的左臂。
“噗嗤”一聲,箭簇帶著倒鉤沒入血肉,黑血順著箭桿往下淌。
“殿下!”秦槐的驚呼聲劃破山谷。
蘇徹踉蹌著后退兩步,捂住流血的左臂,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他看著坡上的黑衣人,聲音里帶著難以置信的憤怒:“是二皇子派你們來的?還是謝舫?!”
黑衣人沒說話,只是舉起連弩,對準了他的胸口。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謝霜音突然從車后沖出來,對著坡上尖叫:“我是右丞相之女謝霜音!你們敢傷六殿下,我父親絕不會放過你們!”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渾身發(fā)抖,卻死死擋在蘇徹身前。
坡上的黑衣人明顯猶豫了。
謝奎的命令是“殺蘇徹,不留活口”,現(xiàn)在正主擋在前面,他們投鼠忌器,連弩的準星微微晃動。
“蠢貨!”蘇徹突然低罵一聲,反手將謝霜音推開,自己卻因為“重心不穩(wěn)”,被另一支冷箭射中了右肩。
這一箭更深,幾乎穿透了肩胛骨,黑血瞬間染紅了他的半邊身子。
他“撲通”一聲跪倒在雪地里,長刀脫手而出,眼神渙散,像是真的快不行了。
“殿下!”秦槐撲過去想扶他,卻被他用眼神制止。
坡上的黑衣人見蘇徹“重傷”,終于放下戒心,蜂擁著沖下坡。
領(lǐng)頭的人摘下面罩,露出一張刀疤臉——正是謝奎!
他獰笑著踢開蘇徹的長刀:“六殿下,別來無恙?這落馬坡,倒是個好地方!”
蘇徹趴在雪地里,艱難地抬起頭,嘴角溢出黑血:“謝奎......你敢殺我......三郡鐵騎......不會放過你......”
“鐵騎?”謝奎大笑,一腳踩在他的手背上,“等他們知道你死了,早就被柳慎那蠢貨安撫住了!實話告訴你,禁軍副統(tǒng)領(lǐng)是我姑父,城門守將是我表哥,你就算帶五千人來,也闖不進長安!”
他湊近蘇徹的耳朵,聲音壓低,卻足夠讓躲在車后的謝霜音聽見:“二皇子說了,等你死了,就說你‘遇襲身亡’,再把罪名扣在北蠻余孽頭上?!?/p>
謝霜音的指甲猛地掐進掌心,血珠滴在雪地里,跟蘇徹的血混在一起。
就在謝奎得意忘形時,蘇徹趴在雪地里的嘴角,突然勾起一抹極淡的笑。
他要的就是這句話。
要的就是謝奎親口說出“禁軍副統(tǒng)領(lǐng)是我姑父”“城門守將是我表哥”——這些藏在暗處的底牌,終于被他用“重傷”逼出來了。
“是嗎?”蘇徹的聲音突然變得清晰,不再有半分虛弱,“那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帶你姑父表哥......一起下地獄。”
謝奎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身后傳來震天的喊殺聲——不是從山道,是從他剛才下來的山坡!
韓烈的五千精銳不知何時繞到了坡后,此刻正舉著北境的彎刀,像砍瓜切菜一樣砍向那些沒來得及反應的黑衣人。
他們的戰(zhàn)馬根本不是“關(guān)中矮腳馬”,而是被染成栗色的北境良駒,速度快得驚人!
蘇徹緩緩從雪地里站起來,左臂和右肩的“傷口”還在流血,眼神卻亮得驚人。
他抬手,拔掉肩上的箭。“謝奎,你輸就輸在......太蠢?!?/p>
蘇徹撿起地上的長刀,刀光映著他染血的衣袍,像從地獄爬回來的修羅。
謝奎嚇得魂飛魄散,轉(zhuǎn)身就想跑,卻被韓烈一腳踹倒在地。
韓烈踩住他的臉,把他往雪地里按。
蘇徹走到謝奎面前,蹲下身,用刀背拍了拍他的臉:“告訴二皇子和謝舫,我蘇徹,活著到落馬坡了。”
“接下來,該他們......睡不著覺了?!?/p>
他轉(zhuǎn)頭看向謝霜音,她還站在糧車后,臉色慘白,卻死死咬著唇,沒掉一滴淚。
蘇徹的目光在她掌心的血珠上頓了頓,忽然對秦槐道:“帶謝小姐去處理傷口。另外,派個人‘不小心’把‘六皇子落馬坡遇襲,身負重傷,親兵折損過半’的消息,傳到謝府去。”
秦槐立刻會意:“是!讓謝舫和二皇子......提前準備‘慶功宴’?!?/p>
謝霜音看著蘇徹轉(zhuǎn)身的背影,他左臂“傷口還在流著草血。她
忽然明白,這場“主動挑事”的伏擊,不僅是為了逼父親暴露底牌,也是為了......讓她親眼看見謝家的嘴臉。
他在用最狠的方式告訴她:你的家族,早就不值得你維護了。
落馬坡的血腥味,在寒風里彌漫。蘇徹的隊伍重新整裝,只是多了個被捆成粽子的謝奎,和一輛載著“重傷”皇子的馬車。
馬車里,蘇徹靠在車壁上,看著窗外掠過的風景,嘴角始終勾著一抹冷笑。
謝奎的招供,已經(jīng)讓他摸清了長安外圍的布防。二皇子和謝舫的底牌,不過如此。
接下來,該輪到他了。
他看向坐在對面的謝霜音,她正低頭用帕子擦著掌心的血,動作很慢。
“害怕了?”蘇徹問。
謝霜音抬起頭,眼底沒有淚,只有一片冰封的冷:“我父親和表哥......會付出代價嗎?”
蘇徹笑了,抬手,用染著“血”的指尖,輕輕劃過她的掌心傷口,帶來一陣尖銳的疼。
“你說呢?”
馬車繼續(xù)向長安駛?cè)ィ囖H在雪地里留下兩道深深的痕,像兩條通往地獄的路。
而長安城內(nèi),二皇子蘇戾正對著謝舫舉杯:“舅舅,落馬坡的消息該到了。等蘇徹的死訊傳來,這太子之位......”
話音未落,內(nèi)侍跌跌撞撞地沖進來,手里舉著一封染血的信:“殿下!不好了!謝奎將軍......遇襲被俘,六皇子的人......快到城門了!”
酒杯“哐當”一聲摔在地上,碎成了渣。
蘇戾和謝舫的臉色,瞬間比窗外的雪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