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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shí),我最怕喂豬。
因?yàn)?,我總覺我家的豬通人性,它們的眼睛不像豬眼睛。
像......人。
所以我很怕看它們的眼睛。
那些眼睛里有不甘,有恐懼,還有濃濃的恨意。
「嗷嗷......」
每次倒完豬食,它們不吃,還大聲喊叫,吵得我耳朵直疼。
「喂完豬,滾回來做飯!」我爸不耐煩地敲敲豬圈門。
我戰(zhàn)戰(zhàn)兢兢做好晚飯,盛好端了上來。
飯桌上,我爸看了我媽一眼,突然把碗往桌上一摔,「哐當(dāng)」一聲,米飯撒了一地。
「今年過年要做極品西施豬!」他拍著桌子喊,眼睛亮得嚇人,「必須找齊99只純種黑鬃公豬,差一只都不行!少一根鬃毛都不算數(shù)!」
極品西施豬?
去年那只普通的就賣了上百萬,極品得值多少錢?
我媽端碗的手哆嗦起來,湯汁灑在桌布上,眼淚一滴一滴砸在飯碗里。
她脖子上的粉斑又多了幾片,順著衣領(lǐng)往下蔓延,像要爬進(jìn)衣服里。
「爸,別做了!我媽的病剛好一些,求求你!」
我爸反手給了我一個(gè)耳光:「家里的事還輪不到你做主!滾!」
第二天,我爸要開甕做西施豬的消息像顆炸雷一樣,傳遍了十里八鄉(xiāng)。
天剛蒙蒙亮,就有人牽著自家的公豬往餐館跑。
村口的土路上全是豬叫和人的吆喝聲。
「李哥!我家這頭是純種黑鬃!你看這鬃毛,黑得發(fā)亮!換一口肉,行不?」
「我出兩頭!我出兩頭!我兒子身子弱等著這肉生兒子呢!」
有個(gè)開礦的劉老板更夸張,直接開著一輛貨車來,拉了一車的黑毛公豬。
又從駕駛室拎出個(gè)紅布包,往桌上一拍,紅布散開,里面是個(gè)金鐲子,有我大拇指那么粗。
「李建,鐲子歸你,這極品西施豬的肉,我要最肥的那塊,錢不是問題!」
我爸笑得眼睛瞇成一條縫,拿個(gè)牛皮小本本記名字,筆尖都快戳破紙了:「放心!都有份!保準(zhǔn)讓你們滿意!」
第三天下午,一輛黑色轎車停在了餐館門口。下來個(gè)穿西裝的胖子,是外鄉(xiāng)的王老板,去年他也來買過肉。
他身后跟著個(gè)穿藍(lán)布衫的姑娘。
看著十八九歲,頭發(fā)梳得整齊,用根木簪別著。
就是眼睛紅紅的,像剛哭過,手里攥著個(gè)繡著「翠」字的藍(lán)布包。
「李哥,好久不見!」
王老板拍著我爸的肩膀,笑得滿臉油膩,「給你帶了個(gè)幫手。這姑娘叫小翠,家里是養(yǎng)豬的,懂喂豬,留下幫你照料那99只公豬,咋樣?」
他說著,往我爸兜里塞了個(gè)厚厚的紅包。
我爸捏了捏紅包,掂量了下分量,又打量著小翠,目光從她的臉滑到胳膊,最后停在她的胸脯和屁股上,眼神怪怪的。
「成交!小翠,跟我去后院熟悉環(huán)境?!?/p>
小翠一步三回頭,怯生生地跟著我爸走了。
我心里卻直發(fā)慌,今晚我爸肯定不會(huì)回屋睡了。
第二天一早,我問我爸:「爸,小翠姐呢?她不是要喂豬嗎?」
我爸頭也不抬地切菜,菜刀剁在案板上,「咚咚」響:
「在后院喂豬呢,別瞎跑,耽誤我干活?!?/p>
不對(duì),他聲音有點(diǎn)發(fā)虛,像在刻意掩飾什么。
半夜,我借著上廁所的由頭,繞到后院。
后院的門從外面鎖死了,掛著把大銅鎖,鎖芯是新的。
我趴在門縫上往里看,月光下,能看見黑壓壓的豬群,每只豬都睜著血紅的眼睛,像淬了血的玻璃珠子。
地上散落著幾片藍(lán)布碎片。
是小翠衣服上的料子,上面還沾著點(diǎn)暗紅色的血。
突然,里面?zhèn)鱽碡i的嚎叫,不是平常的「哼哼」聲,是尖利的、像哭一樣的嚎叫。
混在豬叫里的,還有一陣微弱的啜泣聲,斷斷續(xù)續(xù)的,像小翠的聲音。
我嚇得往后退,后背撞在墻上,疼得齜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