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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沈蕙笙將來娣帶到自己房間,取出一方干凈的帕子遞給她。
“來娣,你就在這里把頭發(fā)擦干,別著涼了,姐姐替你去送。”她說著從自己的柜子里取出一個白色的香灰包。
那香灰包由白棉布縫制,布面潔白如雪,透著淡淡的清幽藥香,氣味溫潤不膩,遠(yuǎn)不同于那包紅色香灰包中的刺鼻“香甜”。
這包也是保寧寺所售的香灰包,但看起來卻是天差地別。
她方才聽見來娣說——那紅石榴香灰包能“保生貴子”?
荒謬。
科學(xué)都做不到的事,一包“衛(wèi)生巾”能做到?
可偏偏來娣告訴她,梅土娟用了這香灰包沒多久后,月事便停了,肚子果真有了動靜,隱隱鼓起,那肚形誰看了都說是個男胎無疑。
沈蕙笙差點(diǎn)就信了。
若真有如此逆天的事,這世間的男女比例差距怕是更大了吧?
保寧寺這佛門凈地,究竟是怎么想到用女性用品扼殺女性的?
而這樣的東西,竟然被女子爭相購入?
簡直荒謬至極!
可若不是,又該怎么解釋梅土娟停經(jīng)有孕的事情?
難不成,這僅僅只是一場巧合么?
那么梅土娟的死,也是一場巧合么?
不......不能。
沈蕙笙想起了梅土娟的尸癥,又憶起盼娣描述的那些異狀,心口微悶。
會是她想的那樣么?
她敲了敲盼娣的房門,將自己所用的香灰包遞了進(jìn)去,心中泛起一絲不安:“盼娣,是我,我來給你送香灰包?!?/p>
門后靜了一瞬,傳來盼娣輕輕的聲音:“姐姐......這不是我的香灰包?!?/p>
“盼娣,你用我的吧?!鄙蜣ン险Z聲溫柔,語氣卻不容拒絕,“你的那個,暫時(shí)先不要用了?!?/p>
“......為什么?”門后傳來盼娣低低的疑問,聲音里透著一絲不安。
“因?yàn)槟窍慊野伾G,味道太重,我怕它做得不好,用了會不舒服。”
“可是......阿娘要我一定要用這個。”
沈蕙笙靠近門邊,柔聲道:“盼娣,你阿娘讓你用,是因?yàn)樗詾槟菍δ阌泻锰帯?扇羲肋@東西可能傷你,她一定也不愿你再碰,對不對?”
門后沉默了一會兒,像是在遲疑,又像是在消化她的話。
過了半晌,盼娣才低聲應(yīng)道:“......嗯。”
沈蕙笙等她洗完澡出來,見她神色有些拘謹(jǐn),便柔聲問道:“這香灰包用著有什么不舒服的嗎?”
盼娣垂著頭,輕輕搖了搖:“不會的,比我原先用的那個......舒服多了,不扎肉,也不刺鼻,也......”
她說著停了下來,指尖下意識攏了攏衣角,像是覺得那份“舒服”有些奢侈,又像是有些愧疚。
沈蕙笙摸了摸她的頭,沒再追問,而是拉著她的手往房間走:“快去吃飯吧?!?/p>
來娣早已吃了起來,見兩人進(jìn)來,抬頭沖她們咧嘴一笑,嘴角還沾著米粒。
沈蕙笙忍俊不禁地拉著盼娣坐下,首要件事便是將簡知衡手書的狀紙拿給姐妹倆看。
“這是簡公子寫的狀紙,我已看過,你們也來看看,若覺得沒有差錯,就在下方簽上名字?!?/p>
盼娣怔了怔,小心翼翼地湊過來,來娣也放下筷子,湊在姐姐身旁,一起看那紙上的字。
她們識得不多,但紙上言語溫和明白,連她們說話時(shí)磕絆不清的細(xì)節(jié),也都寫得清楚妥帖。
盼娣越看越吃驚,小聲道:“這是簡哥哥記的?我......我都不記得自己說過這么多......”
沈蕙笙笑了笑,語氣輕柔卻堅(jiān)定:“你們說的,他聽進(jìn)去了,也寫出來了。這紙上是你們的冤情,字字都要當(dāng)真。若無異議,便簽下名字,由這紙代你們發(fā)聲?!?/p>
盼娣認(rèn)真看完,小小的臉緊繃著,終于點(diǎn)頭:“我認(rèn)得,是我說的?!?/p>
她執(zhí)起筆,一筆一畫寫下自己的名字,來娣在旁照著照樣,歪歪扭扭地簽了下去。
沈蕙笙取來信封將狀紙仔細(xì)包好,起身吩咐家仆道:“榮富,麻煩你幫我跑一趟縣署,把這封狀紙送去李典史那兒,務(wù)必親手交到。”
家仆應(yīng)聲而去,腳步飛快。
廳中炊煙裊裊,飯菜尚溫,沈蕙笙看著兩位女童埋頭吃飯的樣子,那一口飯吃得安靜認(rèn)真,卻讓人心中五味雜陳。
她想,這樣小的孩子,連吃口熱飯都要靠自己爭取,連她們的冤屈都要他人代筆,那這世上的律理,究竟為誰而設(shè)?
她忽然想起了,現(xiàn)代那些被迅速帶過的畫面——
一個滿身青紫的孩子,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一個被同窗群嘲的少年,日記里只寫了“我想離開”;
一個在深夜無聲啜泣的女孩,悄悄把門反鎖;
還有一個被遺棄在草叢里的嬰兒,哭聲被車流吞沒。
......有太多無法自己發(fā)聲的人了,若是如此——便由她來開這口。